寒轩自知勋儿要问这一句,便徐徐道:“虽身陷囹圄,到底有溪见照拂,保住一条性命,想来不难。”
听了此句,梁勋竟生一丝浅笑,玉白清透的容色之上,婉生一抹红绯。寒轩一见,却添一抹忧色,切切一句:“勋儿,你痴情如此,便不怕其不过一枚棋子,困你我于愁城?”
梁勋略摇摇头:“纵是受人诓骗,能得一朝温柔巧取,我自无憾了。”
寒轩心头骤生洪流激涌,无端忆及任安之:其与安之,向来是坦诚清醒,一句逢迎暖语,都不曾听过。
怔忡间,听得梁勋复道:“若你疑心于他,放眼宫中,又有何人可独善其身?”
寒轩亦生苦笑:“当真是。”
“且不论旁的,单此一事,若丹叶为人利用,斗倒我,目的何在?若是瑄妃,不过为剪你羽翼,争宠谋权。若是为了那把刀……”梁勋横眉冷眼,叙叙说着,“令我困顿此地,你不忍我受苦,势必抽刀开路,送我回去,其则可趁火打劫。而这个目的,放在谁头上,都说得过去。”
寒轩不觉心惊,环视四壁,并未见丝毫异样,只低声道:“那刀我不曾带于身上,今夜纵群狼环伺,其亦只可空手而归了。”
“今日不得,尚有来日,天长日久,总有良机。”梁勋轻嗤一声,“你方才道我为人蛊惑,然你当局者迷,岂不知陛下那一往情深,亦可是巧言令色,别有所图?你可曾想过,你非倾国之貌,又生性冷毅,不易把控,其怎会多番退让,委曲求全?他既已言明,则必知此刀大用,来往两界,岁月互不相干,直如长生不老一般。其为帝王,如何会不心动?”
寒轩听得冷汗涔涔,口不能言,而梁勋更冷了容色,语出不息:“遑论陛下,连这绥安,亦是疑点重重。一介莽夫,如何入得宫禁?如何另公主委身下嫁?其身世过往,必多有内情。当年数度救你,引得你感恩戴德,若是其自己一手安排的好戏,又当如何?”
寒轩心惊肉跳,打断梁勋冷语:“若论动机,倒是公主更难脱嫌隙。我暗中揣度,怕是此刀,原是在公主之母手上,后为人一朝夺爱,自己空手而退,焉能不恨?且我当日亲见公主与思澄平多有往来,事到如今,都不曾知晓其二人有何图谋。”
“伺机报复也好,别有所图也罢,公主若欲成事,则必寻一依傍,而那绥安手握京畿命脉,联姻最是上算。什么红衣女子、当年旧事,不过是二人托词掩饰。”
寒轩听得泪眼婆娑,神色恍惚,然梁勋只声色愈厉:“且不论如今宫中诸人,便是当年你斗败熙氏,弑君杀驾,怎来得如此易如反掌?府上纵是筹谋多年,暗中深入,竟于这禁内,亦可如鱼得水?怕不是当日宫中得了消息,便将计就计,欲诱敌深入,不想为人所乘,那把刀没得到,却折损了自己。”
“不会的,我当日入宫,其皆不曾稍露此般意思。”寒轩六神无主,眸光颤颤,盯着那残烛高焰,心生戚戚。
“其怎会单刀直入,让你见其马脚?你且想几番遇险,又当是何人所为?”梁勋面色不改,“便是昀太妃,无端外嫁萧遇,到底是其痴心一片,还是别有远谋?你休要看萧遇一片纯良稚嫩,官家长大的,只怕来日亦不逊于思澄一族!”
梁勋平日寡言少语,避世而居,却不想洞影烛微,对宫中诸人,几番往事,皆有如此见地,许多细末,寒轩都未曾想过。听其一席话,寒轩心中惮骇,只一时失神。
“若论府中之人,其实我曾疑心溪见。”寒轩稍有平复,淡淡道,“若论纵横捭阖,其占尽先机,最是得心应手。”
“天家富贵,不过如此啊。”梁勋见寒轩神色,便软了言辞,长叹一声,再不多言。
寒轩胸口起伏未平,面色微白,愁容凝涩,轻抚腹部,自宽一句:“怕是你我多虑了吧。”
梁勋见此,便不忍再出疾言,温然道:“但愿吧。人困于此处,长日寂寥,自然胡思乱想。丹叶,我终究是信他的。”
寒轩深深点头,看这烛火跃动,两抹清影,和着轩外点点雪光。静夜之中,唯有融雪滴露,清响不绝,寒轩幽幽道:“今日来探你,我本思索着带那刀来,若你有意,可即刻送你回去。我素来最懂你,细想来,他尚在,你必不肯的。”
“是,我尚走不得。”梁勋眸中,起一抹旖旎烟柔,然不过一瞬,又掩好神色。看寒轩神色黯然,兼之腹中隆起,久坐不便,梁勋便劝道:“早些回吧,你已六个多月,夜行山路,本就铤而走险,还是速速回宫。待你诞下皇子,你我困局,定能化解几分。”
说罢便起身欲送寒轩,寒轩亦是依从,缓缓站了起来。因夜中出门仓促,大氅之下,唯有薄薄寝衣,起身间,却见身下,已湿了一片。
二人立时大愕,梁勋慌忙打开寒轩衣衫,见其肚脐四周,肌肤几近透明,婴孩身形,已是清晰可见。
“不好!我曾问过宫人,你快生了!”梁勋一时慌了神色。
“可腹中未曾疼痛,想是不要紧吧。”寒轩心生狐疑,“如此已有数日,不过比平日更透明些。”
“你只看这一身湿透,便知羊水已破,待你阵痛起来,便来不及了!”梁勋慌忙牵着寒轩向轩外奔去,“趁你尚有力气,当速速归于溢寒宫中。”
梁勋一路扶着寒轩,然寒轩身沉气短,才行几步,便跌扑在地。方才从容神色,此时已化为满面苦楚,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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