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纪声声拍拍陆谦的肩膀。面对这种外行充内行、意见多如牛毛的客户,真的不是一句想死就可以带过的。
陆谦也是一脸苦笑。两人看着丁桥对着靳朗现场教学的比手画脚,纪声声又忍不住好奇:「这小孩你那儿弄来的?还真的对丁桥的画颇有认识,不是随便敷衍喜欢的。」
「小朗是我朋友的弟弟,他家最近有点事,所以暂住我家。」陆谦简单的解释。「一开始我也只知道他喜欢画画,刚好丁老师给我票,我就想带他来看看,想不到他一听到是丁桥老师的画展,整个人激动的不得了,每天叨念个不停…」两人走近丁桥跟靳朗,就听丁桥说:「这次展出的一小部分是油画,其他大部分都是素描,尤其是人物素描。靳朗,你喜欢人物素描吗?」
「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人物素描。」靳朗跟丁桥继续往前走,现在还不是看展时间的高峰,但是早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有一些高中生跟着老师来参观。靳朗看着那些学生,心里无端生出一些羡慕。喀擦一声,纪声声对他拍了一张照片又转去别处了。靳朗的走神也被拉回来。丁桥还在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的样子。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觉得素描其实也是一种正式的创作,很多人以为素描只是画作的基础,但素描的本身就是一种最纯粹的艺术。它以单色线条来表现直观世界中的事物,同时也表达思想、概念、态度、感情、幻想、象征甚至抽象形式。」
「嗯…」丁桥点点头:「你看过我的素描概论?」他们边走边说。
靳朗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本概论很枯燥啊,我的学生都读的哭天喊地的…」
「不会,我觉得很有趣。」靳朗停了一下:「他们能当您的学生很幸运。」
丁桥那个古怪的神情又出现了。他没再说什么,继续带着人看画,一边介绍每幅画的故事。
陆谦跟在丁桥与靳朗后面,静静的听、静静的看。他也喜欢看画展,那种宁静的气氛很能舒缓他的心情,像湖纳百川,这样的空间也纳了他的惶惶不安与抑郁。但是靳朗,却在这么静谧的氛围当中,投入的热血沸腾。他像一个初入宝山的人,甚么都要看,甚么都想拿。他聚精会神地听丁桥说的每一句话,看着他指着每一幅画作解释技巧、解读情绪。靳朗对画作的热烈与陆谦是截然不同的。陆谦将它当成心灵的抚慰。而靳朗,将其视为一场盛宴。
陆谦为它沉静。靳朗为它燃烧。
陆谦看着燃烧的靳朗,很感动。他很想为他做些甚么。
在这一年,在他还属于他的时候,希望他快乐。
展场绕了一圈,才第一天开幕的上午,已经有三幅画作被订走了。在被订走的作品简介旁边会贴上红色圆形标示,代表这幅画已被下订。他们站在最后一幅被订走的画旁边,上面贴着红色标示与其他的标示不同,那个标示是一个爱心形状。丁桥瞥了一眼,笑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啊…?」靳朗不解。陆谦过来看了一下,心下了然:「这是纪声买下的吧?」陆谦习惯性的把纪声声喊成纪声。
丁桥带点无奈又掩不住嘴角上提,悄声抱怨着:「我一开始画这幅画就是要送他的,结果他不要,硬是要我拿出来卖,气的我差点把画丢了。结果他居然又来买回去…」
那是一幅油画,画的是蓝天下一片绿草地上的一棵大树,非常简单的构图。整幅画满满的绿,深的浅的亮的暗的翠的枯的青的碧的。整棵树好似立体的长出画面。靳朗凑近一看,惊讶的发现几乎每一笔相邻的笔触,都是不同的绿色,差异很小,但是每一片叶子、每一根小草随着长出的时间与阳光照射的面而呈现不同的绿,丁桥都精细的计算到了,这是一幅非常精致的画。而最吸人眼球的是,整片的绿冠中,在画作左边心脏的位置,长出了一颗鲜红的苹果。红对绿,最强烈的对比,却又和谐的共存。
「aeye…」纪声声忽然出现,他念出作品的名字,然后说:「苹果树,我和我爱人定情的地方。这是我要买来送给他的新婚礼物。很美吧?」他看着丁桥又说了一句:「yye.」丁桥此时也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说:「你说过,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是…」纪声声慎重的点头。
「那你用我的钱买我的画,还必须扣税…你他妈的能不这么败家吗?」丁桥恶狠狠地踩了纪声声一脚。
「唉唷…」败家的纪声声惨叫之后落荒而逃。
「噗哧…」靳朗没憋住,笑了。他看见丁桥看着他,又赶紧绷住脸。
「你看起来还在念书吧?念甚么?哪个学校?」丁桥转了个话题,又带着他往下走。
「我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没有念大学。」
「喔…?怎么不继续念书?看你对画挺有见解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学校美术系的学生。」
「……当时…因为…」靳朗有点说不出口,他曾经一度离梦想那么近,但那么近毕竟还是错失了,现在再提起,只是再一次遗憾。
「还真别说,他当时有考上你们f大美术系,差一点就是你的学生了。」陆谦看他不说话,替他说出来了。他想让丁桥对靳朗的印象深一些好一些,那待会儿提出请托时,或许比较容易成功。
「曾经考上f大美术系?为什么不来念?」丁桥好像并不惊讶,只是很好奇。
「太贵了…念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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