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宁根本不为所动,只坐在原处,照旧盯着不知名的某一点,大有一辈子都可以这么下去的意思。
韩湛出去乒乒乓乓捶了一顿树,回来的时候就心平气和了很多,他看韩安在捡棋子,踢了人一脚:“边儿去。”
然后自己蹲在地上埋头一颗一颗把棋子筛进两个棋盒里头。
他真是把这一辈子的耐心和不耐全都交在了尚宁身上。
这棋一捡就捡了大半个时辰,韩湛蹲得腿都麻了,可他站起来,还是若无其事地,趔趄了两步,将东西好好放在屋里,又好声好气道:“棋我放在这,你要是想下,就叫我好不好?你要是不想跟我下棋也没关系……你别生气。”
他说着说着忽然一哽:“你、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韩湛用力闭了闭眼睛,他甚至有点恳求道:“尚宁,你看看我,我就在这里啊。”
尚宁低下头去,还是沉寂。
韩湛一下子受不了地眼眶红了。
他捂着脸,近乎颤抖地呼吸着,良久良久之后,从嗓子里压出一声不知是哭是笑的哽咽。
二十七
庭院深深深几许……
这天尚宁忽然读到了文忠公的词,他叹了口气,轻轻开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韩安听到这句话时,简直恍惚了一下,半晌没回过神来。好一阵他才欣喜若狂道:“今儿个是九月十八了,前两天刚过霜降。”
尚宁低低喔了一声,自语道:“都是九月了啊……”
算算日子,他跟韩湛认识快有一年时间了。
去岁冬月的小寒,他刚刚离开石岭关,还去了一趟开封。
等到开春三月,他就被关进了这深深的庭院里。
韩安见他总算愿意开口了,简直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人多说两句才好。
不然这日子真这么一天天过下去,将军和这公子,早晚得有一个疯了。
可他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公子刚刚在读什么?”
尚宁笑了笑:“你知道文忠公是谁吗?”
韩安为难道:“这小的不知道。”
尚宁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只是说:“我在读文忠公写的词。”
韩安的确不大懂,不过这不妨碍他把这话记下来,等将军回来,再将这些告诉将军。
他算不上是什么聪明人,不过却忠心耿耿,又懂得察言观色……在将军府上当差,有这么两点也就够了。
尚宁难得提起一点兴致来,便有一句没一句跟韩安聊了起来。
关键是韩湛因忙活着军营里粮饷的问题,这些时日并没有回来,所以尚宁也就开朗了那么一点。
屋里时不时传出尚宁松快的声音,和韩安傻傻的回话。
也是恰巧,这天韩湛回家来取些东西,他想来都来了,不如到院子里,隔着窗悄悄看上一眼再走。
然而等他走进院子时,就听见尚宁说:“都说诗庄词媚……不过后来苏子‘以诗入词’……”
然后韩安回答:“公子说的这些,小的都不大懂。”
尚宁笑道:“要你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韩湛走到窗前,正好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脑子里当即就嗡了一声。
我倒是可以教你?
他猛一抬手,嘭地推开窗,站在那,就笑了:“要教谁呢?”
尚宁惊了一下,韩安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他叫道:“将、将军,您回来了?”
韩湛的身影消失在窗后,他绕回到门口,从门外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是不是?”韩湛声音是平的,可这话里的意思却叫人听了就胆寒。
韩安骇然至极,他吓得魂不附体:“将军……不是,你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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