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听了,抱着李澜走到皇帝身边,说:“刘婕妤先前不得宠,宫殿又偏僻,膳食送过去的时候,多半不烫了。她分位又低,是没有小厨房用的。”
李言伸出手在李澜额上敲了一下,冷着脸问:“是不是烫着了?”
李澜哭得一抽一抽,委委屈屈地点点头。
李言向旁一伸手,有宫女急忙捧上面巾,他帮儿子擦了擦眼泪,仍旧冷着脸,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没吃过热食,难道连热茶都没喝过么?”
乐意心说我的陛下诶,您老人家和一个傻子计较这个又是做什么呀?
李澜却更委屈,抽抽搭搭地指着桌上放白糖糕的笼屉,捂着被烫红的小手说:“呜呜呜……明明没冒烟的!”
李言被气笑了,又在他额上敲了一下,随即敛了笑意,看着他被烫得通红的手掌,对身侧的宫人寒声道:“还不快去拿烫伤膏药来!”
托了烫伤的福,李澜整整一顿饭都被他父皇搂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
乐意在旁伺候着,倒觉得纳罕。
皇帝一贯吃得不多,六皇子却是好胃口,而且好养活,什么都吃,什么都说好吃,连带着皇帝也被他哄得比往日多了三成饭量。
回头应当将这件事和黎掌院说一说,若真的是好事,要不下次还是都叫六皇子陪膳得了。
李澜吃得小肚子都鼓起来了,还是捏着个枣泥馅儿的兔子包不肯放手。
皇帝吃的东西当然都是极精致讲究的,一个枣泥包子也捏得栩栩如生,小兔子情态娇憨,一双眼睛朱红剔透,难怪孩子喜欢。
李言嫌弃地看着李澜手上的油腻,强硬地把那个兔子馒头从他手里拿走了,叫乐意过来给他擦手。
李澜顿时又眼泪汪汪起来,李言看得没办法,就哄他:“这个兔子不好,父皇送你个更好的,更可爱的,更贵重的。”
李言属兔,府库中很有些兔子样式的金玉物件。他记得去岁万寿节的时候就有人曾经送来一只白玉兔子,两眼是用玛瑙镶的,生动可爱。正准备叫乐意去府库里翻出来哄儿子,就听李澜奶声奶气地问:“是……活的么?白白的,有红眼睛,长耳朵会动的?”
李言看着李澜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眼期待,心里又软了,叹了口气说:“乐意,你快给澜儿弄只兔子来,要白的,活的,有红眼睛的,长耳朵会动的。”
第十二章
谢别入觐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兔子从殿门里跑了出来。
雪白蓬松,十分可爱的,兔子。
绕是谢丞相一贯自恃风度,也忍不住站住了脚,怔怔地看着那只兔子从自己脚边跑了过去。
紧接着,一个小男孩儿也追了出来,喊着“琼琚别跑!”就去撵兔子。
谢别嘴角一抽,觉得自己莫非是来错了地方,又或者压根就没睡醒。
然后就看见乐意也追了出来,嘴里念着“我的小祖宗喂”,跟着那个孩子撵兔子去了。
倒是终于看见了他,匆匆向他做了个揖:“谢丞相来啦,您快进去吧,陛下在里头等您呢。”
说着就去追兔子和小孩儿去了。
谢别点了点头,颇有几分茫然。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那个撵着兔子跑远了的孩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殿外的阳光再灿烂也照不进幽深的宫殿里。
皇帝仍旧像是往常一般,孤高地坐在金灿灿的御座上,气质清冷沉静,容貌俊美精致,像是一副好看却太过压抑的画卷。
看到他进来,倒是饶有兴致地问:“看到了?”
谢别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殿外,点了点头,说:“六殿下……很是活泼。琼琚是,那只兔子的名字?”
皇帝在御案上的小碟子里捻了颗饴糖,说:“是朕取得,不好么?”
谢别想起爱子谢琚,无端觉得心酸,只是不便扫兴,便道:“自然是好的。”
李言笑了笑,将那颗饴糖扔回小碟里,摆手笑道:“你的儿子,以后也将是柱国股肱之臣,你实在是犯不着和一只兔子生气。”
谢别忙低下头,说:“臣不敢。”
李言却又说:“不过朕真的觉得,朕的澜儿要比你家谢琚可爱多了。”
谢别痛心疾首地想,我儿子要是比个傻子还可爱,大概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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