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为后宫女子,非穆宗宾天这样的极重大场合,难以见到外臣。今天被张宏暗示了,因摸不着张居正的真实目的,心里有些忐忑。
此前,都是冯保跟她讲解张居正的思路。因王大臣案被冯保联合张居正给骗了,她一怒驱逐冯保之后,有一段时间几乎抓瞎乱猜。
此时听了皇帝说要和张居正谈谈,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从前,冯保也总说:“等奴婢去问问张先生,再来回禀太后。”
朱翊钧心里倒是明白张居正的意思,却不想跟太后详说。前次召对,朱翊钧和张居正两人就国是进行了深入探讨。
朱翊钧在外无舆论准备,内无财力支撑、且夹袋内除了宦官并无人才的情况下,基本全盘接受了张居正缓图暗变的改革思路,并承诺委以大柄。回宫后,跟李太后也统一了思想,李太后深以为然。
势、财、人均无,只有个半主大政的身份还没过了明路,朱翊钧此时只能从改革内廷想办法——至少,先把财聚起来再说。
今日国公府一幕,朱翊钧想示好勋臣,为执掌京畿兵权做些准备工作,张居正应该是心知肚明。虽然朱翊钧料到张居正会有所反应,但没想到他会以近乎打脸的方式迎头痛击。
其实,这完全体现了处长和宰相之间的政治思维差异。政治斗争,和商战截然不同。权谋虽有,但多数是以力压人。商战犹如斗牌,双方都拿着底牌,却用各种花招致人迷惑,恨不得对方把家当一把都压上去。
政斗除非你死我活时方敢用此法,如春秋时郑庄公克段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所以他玩花招,却被孔圣人讽刺了两千年。
否则,政斗大多时是先展示实力,以期对方早日明白己方所欲,免得两败俱伤。政斗时老藏着底牌,对方还没迷惑时,己方猪队友先跑了,势力涨消,只在转瞬之间。
当然,事无绝对,亮底牌也要选择时机,上位者有时想看看人心,分辨一下亲疏,有时会藏一藏。势均力敌者政斗往往先投石问路,小石子的死活,他们也不在乎。这期间千变万化的,但万变不离其宗:在重大事项上,要想对方和己方队友都不误会,还是早点亮明底牌的好。
今天张居正就在国公府亮了一下牌:违背祖制之事,我老张一言决之!皇帝么,只能附和——大家眼睛都放亮点,这朝廷“一号令”者究竟为谁!
朱翊钧此时对上张居正,除了占了一半亲政的大义,其他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再如驱逐冯保般斥退张居正,他估摸着李太后会先把他帝位给废了。
因此,下午召见张居正,怎么谈?如何谈?朱翊钧心中不停的思索、分析、推断着。一直到武英殿内落了座,他的还在揣测张居正给他的答案有多少可能。
张居正觐见后,正常的平身、赐座、摆茶三件套。朱翊钧累了一中午,此时思路突然放飞,居然有了港片“摆茶讲数”的感觉。
朱翊钧先问:“老先生,今日在国公家的表态何意?”
张居正早料定朱翊钧有此问,回奏道:“臣不敢欺君,朱时泰以银十万两贿臣,且不图承袭王爵,只要声势煊赫,要个丧礼上的面子,给他何妨?”
其实,原时空成国公病笃,他家确实重金贿赂冯保,欲追封王爵,张居正力排众议,真予追封,还写了一篇文章出示群臣,阐述理由,但朱翊钧却不知道了。
此时他张大嘴巴,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个答案。不禁想大喊一声:“这谁猜的出来?你们是想要哪样?!”
张居正见皇帝没言声,仍低头奏道:“恰逢臣想治河,这十万两做做准备倒也够了。”
朱翊钧听了,插言道:“国家名器,岂能交易?朝廷治河,焉能用贿银?”
张居正听了,面上仍无甚表情波动,仍是平平稳稳的奏道:“臣先回答皇上第二问,朝廷现在没有这笔治河的银子,但治河事等不得,臣只能想别的办法,担点恶名没甚么。”
又奏道:“皇上第一问——臣以为,若每个勋贵丧礼都要个面子,朝廷可以做这个买卖。毕竟只从勋贵家里拿银子,爵位给了死人,与朝廷、与民都无伤。”
朱翊钧闻言苦笑道:“老先生勿要耍笑,你的意思吾明白了,可是要谏止开皇店的事?”
张居正这才抬起头道:“圣明无过于皇上,就算皇店开业,只卖奢侈之物,只挣显宦富商之银,仍有五大弊,臣试为皇上言之。”
“一则移风易俗,助长民间奢侈之风。奢侈之物,不足暖,不足食,上欲无节,众下肆情,奢欲之兴,百姓受殃毒也。”
“二则勋贵、官员之家,面上光鲜实则入不敷出的所在多有。像朱时泰那般,国公府只剩个表面光鲜,仍要面子排场的人何其多也?大用奢侈之物,其钱何来?只能加重盘剥,有害于民。”
“三则皇店之设,与民争利,用胰子多一家,则用皂角的小民就少卖一份,此弊,臣召对时已经给皇上回奏过了。”
“四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上经商,天下众王、勋贵更加大胆放肆,其能像皇上般约束众宦,不许害商民否?或受短利,时间一长,天下商业尽数积于权贵之手,此皇上所乐见耶?”
“五是不免朱门酒肉之饥,贫富两端,怨恨日深,稍有挑拨,则生动荡!”
张居正提出五弊后,又低下头,等着皇帝回答。
朱翊钧沉吟一下,张居正要关了皇店,相当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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