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尔喀蒙古投顺的一大原因,是罗刹人信东正,而京城是有喇嘛和黄教佛寺的。弄两头大象装点门面,做祥庆之意,喀尔喀人那边也乐呵,反正肯定比整天唠叨圣母的东正线八百里加急,一些小物件的东西还是可以快速运来的。
想到这,也不知道刘钰又会提什么奇怪的要求,便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叫快马运送过来就是。你只管说,朕只要这一战让喀尔喀人拜服。”
刘钰试探着问道:“微臣的确还有一物想要。只是臣虽想要,此物是否可用,还需陛下裁定。”
“但说无妨。”
“微臣家中也有过几件法兰西国传教士贡来的西洋戎装。想必朝中京城这种贡来的西洋戎装必然不少。臣请几十套法兰西国的蓝色西洋戎装、一面法兰西国的蓝鸢尾花旗、一面白底的法兰西国军旗。两军交锋,兵不厌诈;谈判桌上,更该尔虞我诈。这几样东西,或可为天朝从罗刹那多骗回数里土地。”
这要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天马行空,李淦一时间有些不解,随后反应过来。
“你是说,叫我朝兵将穿上,诈使罗刹人以为法兰西人亦在此战中出力?法兰西国远在万里之外,似也不与罗刹国接壤,纵然有些兵丁,却有何用?”
刚才刘钰只是试探一下,要是皇帝没兴趣、或者根本不想这么做,那他也没办法。乖乖闭嘴,继续往上爬,爬高了之后再考虑开眼看世界的问题。
既然皇帝没有立刻否定,那显然就有机会。
如果这时候在欧洲选盟友,或者说潜在盟友,最好的目标就是法国。
一则法国海军打不过英国,英国如今已经到了印度,在东南亚势力也日渐增长。法国暂时没机会与大顺有任何冲突,陆地也不接壤,法国海军和东印度公司肯定被英国海军玩的团团转。
二则法国是天主“孝子”,不像是西班牙或者葡萄牙那样热衷于传教,还早早就和土耳其结过盟、抓过教皇软禁过。在国朝内部教案频发、禁教即将施行的情况下,法国应该也愿意趁着这个机会取代一下耶稣会在中国的主导位置。
三就是法国和大顺之间的来往也算密切,带经纬度的地图也是一批法国人帮着绘制的。而法国虽然有图,却没卵用。在打赢英国、吃下印度之前,对中国完全没有觊觎的能力。要是法国爆种干爆了英国、吃下了印度,大顺这边还没有完成初步军事变革……那也没救了,等着一声炮响红旗漫卷以自救吧。
眼瞅着这一仗打完就要禁教,刘钰还是希望趁着这个契机为对外交流留一个大窗口的。
他的“恩师”、礼政府侍郎、钦天监监正戴进贤已经要出使罗马,但想都不用想,没有任何效果,罗马那群八十多岁的死板老头子不可能有这个变通的。
这不过是朝中为禁教而堵住国朝教徒的嘴,做的象征性努力罢了。
刚因为新教、旧教打了几十年,注定了谁最保守谁教皇,这是应激反应,没办法的。
一直要到伪满洲国成立,教皇才允许国朝教徒祭祖祭孔。
那还是因为在日本,有教徒不拜天皇被“天诛”了,顺带伪满洲国要祭孔以灌输奴化教育,这才翻出来一张旧纸认为教徒祭祖祭孔不算偶像崇拜——纸,是1258年签发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一年蒙古人攻下了巴格达、踩死了哈哩发,大有攻下耶路撒冷之势,拖雷的媳妇和儿媳妇都是基督教聂斯托利派景教徒,教皇惊呼十字军来自蒙古,为了舔蒙古人,只好出了个喻令,说是风俗祭拜不算违背教条的偶像崇拜——现在这张纸当然有,但那群老头子此时不可能翻出来的。
这一次对俄战争,或许是大顺几十年来最有机会接触西方的机会。
一旦对俄战争结束,西北平定,禁教一起,国内很可能转为保守。
虽然此时大顺的官方意识形太是源于叶适、陈亮,被王夫之、黄宗羲融合后的事功学派,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趁着这一次禁教风波全面复古守旧。可能都不如一个大草履虫在外界刺激下的应激反应,而是埋头做天朝上国的梦。
只要不睁眼,外面的世界就不存在。
如果不能趁着这个机会为将来留一道门,刘钰估计就算自己将来爬上去了,想要开门看世界也会极难。
如今故意提及此事,之前已经让杜锋给皇帝打了打预防针,这时候再提起来,皇帝果然没有那么错愕。
刘钰顺势道:“也可让齐国公在对罗刹谈判时,加上一条。待波兰王薨,罗刹应支持法兰西国王之岳父复波兰王位,叫罗刹人确信不疑法兰西国亦在此战中出力。”
“波兰王位,与国朝自是没有关系。但所谓谈判,不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既要了价,叫罗刹人还价就是。无非几十件戎装、两面旗帜,若能换回哪怕一寸土地,那也省了将士血、征夫汗。若是无用,陛下只当赏赐给将士穿着就是。”
“陛下,旗帜戎装,不过布匹。布匹没了,松江棉、苏州锦,哪里还产不出这点布匹呢?可土地呢?试问如今天下,谁能产出哪怕一寸土地?”
“商周之际,江南皆蛮荒,焉知日后鱼米?汉武之前,西域无所知,焉知凿通之利?此地时虽不毛,谁又敢断言将来不会东北熟而天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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