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时的气氛总是容易引起某些伤感的情绪,然后用一些看似华丽实则全无内涵的鸡汤来形容这种情绪,于是无论多么伤感的气氛在鸡汤的浇灌下,莫名掺杂了一股土土的味道,就像陈年的美酒里掺了醋。
顾青本来打算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给自己的灵魂来个一年一度的洗礼。结果下午家里便不停的来客人,这群客人还特别不见外,进了家门吆五喝六的指挥下人上酒上菜,席间又是高歌又是笑骂,气氛被他们哄抬得好像置身于前世的857,嗨得不行。
伤感是什么滋味?忘了。
顾青只觉得不跟他们一起嗨起来就是不合群,于是只好跟着嗨。
大唐风气开放,无论男女老少总喜欢以歌舞的形式来表达情绪,顾青家里没有歌舞伎,李十二娘他们索性自己歌舞。
于是酒宴的后半场,堂前妖风阵阵,堂内群魔乱舞。
除了半醉的李十二娘舞起来还有模有样以外,别的人全是一通乱唱乱跳,张九章碍于长辈的面子,跳得还算比较矜持,摆摆手扭扭腰,像第一次走进广场的大妈一样放不开,张怀锦没跳,她嘴里塞满了食物边拍手边笑,边笑边喷食物碎屑,像一辆炸了罐的掏粪车。
最惨不忍睹的是李光弼,不知是不是喝醉了,跳起舞来像一只触了电的王八,若不是顾青眼尖发现他浑身抖动中依稀能察觉到某种韵律节奏,顾青差点冲上去救人了。
一群客人一直闹到深夜子时以后才离去。
没说一句肉麻的场面话,他们就像特意来家里吃喝一顿然后拍拍屁股就走的恶客,留下了一地狼藉和一个半醉不醉的小姑娘。
可是顾青送他们走后,心里还是涌起了一阵暖流。
他知道李十二娘他们的用意,别人都在阖家欢庆时,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独自在家会是怎样的滋味,他们或许比顾青还懂。
将孤独当成习以为常的生活,渐渐已察觉不到孤独,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怜的,李十二娘他们不希望看到那样的顾青,于是在这万家欢庆的日子里,他们来陪他,用美酒和笑声帮他护法,助他度过一次心劫。
其实顾青没他们预想中的那么脆弱,孤独的时候生起一堆篝火就不冷了。
李十二娘他们走后,麻烦的反倒是张怀锦。
趁着大家歌舞笑闹的时候,张怀锦不知偷偷摸摸喝了多少酒,张九章走后,小姑娘便有点醉了。
顾青有点微醺,张怀锦有点醉意。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这样的情况才是最麻烦的。
酒为淫媒,男女间多少不检点的事都是酒精刺激出来的,顾青有点慌,他不知道张怀锦的酒品如何,如果馋他的身子,自己可能打不过她,如果不馋他的身子,对自己的魅力又是一种伤害,人生真的很矛盾……
幸好醉了的张怀锦很乖巧,不吵也不闹,定,没回头。
张怀锦露出非常认真的神色,盯着顾青的背影,一字一字缓缓道:“我,张怀锦,钟意顾阿兄,不止是钟意,是很钟意很钟意的那种钟意。”
“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便是顾青和张怀锦。”
“我知道委婉的话你听不懂,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顾青仍未回头,沉默许久,只是背对着她笑了笑,却不发一语离开了前堂。
张怀锦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蒲团上,怔忪半晌,忽然咧开嘴哇哇大哭起来,哭的样子好丑,像一个在荒野里迷了路的孩子。
…………
不爱就是不爱,顾青眼里的张怀锦仍是个孩子。
孩子没有定性,喜新厌旧,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命都给你,不喜欢了连对方呼吸空气都看不顺眼。
未经风雨的所谓钟情太脆弱了,哪怕当时再痴迷,成长后回过头看如今这一段人生,不仅惘然,在自己这边。
这个女人才是真正与自己的灵魂相契合的人。
转辗反侧直到快天亮了才睡着,顾青睡到中午才起床,走出卧房随手拽了个丫鬟问张怀锦,丫鬟禀报说张姑娘今日一早便离开了。
顾青怔忪许久,然后摇摇头。
昨夜张怀锦算是很正式地向自己告白了,但顾青的拒绝却没那么直接,说来有点渣男的味道,他确实是害怕伤了张怀锦的自尊心,于是选择了一言不发地离开。
当然,大唐不是千年后的现代,顾青也不会纯情到非要认准了只娶一个女人,如果姐妹都不介意同嫁一夫,顾青在他面前神情犹豫半晌后抱拳。
“有事说事。”顾青又闭上眼,打了个冗长的呵欠。
“侯爷,末将想告几天假,不知可否……”
顾青眼都不抬道:“可,去吧,回家好好孝顺爹娘几天,给你半个月的假……”
话没说完,韩介忽然道:“侯爷,末将不是回家,咱家亲卫里有个名叫郑向的,不知侯爷可记得?”
顾青终于睁开了眼,道:“记得,个子有点矮,皮肤有点黑,不怎么爱说话,挺内向的一个人,不过酒量却了不得,有一回跟你们饮酒,他差点把我送走,据说他在安西都护府时跟吐蕃干过仗……郑向怎么了?”
韩介露出忧虑之色,叹道:“郑向他家出事了,前日告假后便一去不归,末将也是今日听亲卫里他的同乡说起此事才知道。”
顾青坐直了身子,问道:“他家出了什么事?”
韩介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末将不是很清楚,要去他家一趟才知道,所以特向侯爷告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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