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蓟王驾到,乃郑公路过于此。”便有二人,并立廊下。说话之人,正是徐州别驾麋子仲。
身旁之人,乃鼎鼎大名,蓟王门下督郑泰。张闿位列都尉,麋竺并郑泰,时有往来。会宾客大宴,焉能不识。
“不知别驾,郑公在此……”张闿心慌意乱,不知所谓。
“都尉自去吧。”麋竺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谢…别驾!”张闿如临大赦。不敢久留,掩面自去。徐州再无此人。
郑泰皱眉道:“贼心难改,何不杀之以绝后患。”
麋竺笑答:“料想此人,亦是奉命而为。若杀之灭口,今夜之事,他日如何大白于天下。”
郑泰轻轻颔首:“原来如此。”凡利欲熏心者,必难守口如瓶。今夜行刺老父,曹操焉能善罢甘休。待知详情,乱世奸雄曹孟德,必有计较。此乃『反·纵虎归山』之计也。
绣衣吏移除贼尸,倾盆大雨遂将残血洗尽。反身入室,再续夜宴。高谈阔论,宾主尽欢。
郑泰此来,乃代主徵张昭入蓟。
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复兴,一说复姓‘柏侯’)子安(或是表字)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弱冠察(举)孝廉,不就,与(王)朗共论旧君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
举为茂才而不应。陶谦怒其轻慢,遂将张昭拘禁。赵昱、王朗,倾身营救,却不得免罪。
长子张承,字仲嗣,少以才学知名,与诸葛瑾、步骘、严畯相友善,共入蓟太学。闻父被禁,遂十万火急,求救门下报馆丞陈琳。
陈琳连夜上告门下祭酒司马徽。不及天明,蓟王已知。遂遣门下督郑泰,出使徐州,借徵辟之名,救张昭出牢笼。
蓟王徵辟,陶谦焉能阻拦。临行前,私语郑泰。言,张子布刚简,怀不挠之节,王上若重用之,宜先磨尽锋利。否则,恐事与愿违。
郑泰称谢不语。
弱冠举孝廉,而立举茂才;二举皆不就,未得其主也。
此行,除徵张昭,亦同徵张纮。
张纮,字子纲,徐州广陵人。年轻时游学京都,入太学从博士韩宗,习易经并欧阳尚书(欧阳氏尚书),又随外黄高士濮阳闿,习韩诗、礼记、左氏春秋。
学成归乡,举为茂才。三公四府皆遣人来辟,张纮不应,拒走江东。与猛虎孙坚结识。自孙坚重创,举家迁避蓟国。吴夫人感念张纮先前颇多义行,遂举于蓟王。
才有郑泰此行。
至于,与曹嵩一行是偶遇,还是刻意。便不得而知了。
翌日。路旁军帐,人马全无。皆遂张闿逃去。郑泰遂命麾下绣衣吏,护送曹嵩一行,同赴琅琊港。
曹嵩老而不昏,对昨夜之事,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待登盖海大舡,这才心安。与郑泰、麋竺,依依惜别。此去兖州,当顺风顺水,绝无差池。
郑泰乃蓟王门下,天下知名。麋竺乃东海豪商,徐州别驾。二人共救曹嵩一家于虎口。都尉张闿,究竟奉何人之命,截杀曹嵩一门老小,稍后当水落石出。曹孟德心机深沉,又岂能轻易中计。
送别郑泰,麋竺自去复命。
郑泰随海市,同返蓟国。自泉州港换乘公船,逆入巨马水路,列队驶入南港。遥见机关塔吊,横列长堤。邸舍积货如山,船坞造船不断。十夷王邸、云台观邸,制霸水岸。另有高台,框架如林。一问方知,乃如火如荼,四州郡国邸。
三台形如“品”字,各据南港水岸。街衢四通,重楼列肆。行人如织,车马不绝。八方来客,四海乡音。云舒云卷,气象万千。北地名都,果不其然。
“大衍之都,名不虚传。”张昭不禁赞叹。
张纮亦有同感,这便欣然诵读论衡·宣汉中名句:“‘彼凤凰虽五六至,或时一鸟而数来,或时异鸟而各至,麒麟、神雀、黄龙、鸾鸟、甘露、醴泉,祭后土天地之时,神光灵耀,可谓繁盛累积矣。’”谓“良禽择木而栖”。用在此时,亦喻天下俊才,如凤凰、麒麟、神雀、黄龙、鸾鸟,齐降蓟国。
“四海混一,天下定宁。”张昭闻弦歌而知雅意:“‘周不如汉’乎?”
论衡·宣汉,乃为宣汉之功。王充在恢国篇中自言:“宣汉之篇,高汉于周,拟汉过周”,又在须颂篇中自语:“宣汉之篇,论汉已有圣帝,治已太平。”又将汉(朝)与周(朝)比。以汉“四海混一,天下定宁”,断言“周不如汉”。
时过境迁。今汉式微,飘摇风雨。张昭言“周不如汉”,暗指“汉不如蓟”也。
张纮博学,岂能不知:“不如(蓟),远矣。”
不料身旁郑泰却言道:“周、汉同宗,薪火传也。”言下之意,蓟王乃汉室宗亲,同出高祖一脉。继大汉神器,为三兴之主。
二人闻之,抚掌而笑。眼中隐现泪光。时至今日,蓟王身世,契合时代,堪称完美。
无它,时势造英雄耳。
换乘王宫车驾,绣衣吏鲜衣怒马,前方开道。沿途车马,纷纷避让。井然有序,不见慌张。驾轻就熟,果然名都气象。郑泰所携绣衣吏,皆山东豪杰。追随郑泰,西投蓟王。被委以重任,享六百石高俸。鞍前马后,随郑泰,广徵天下英杰,为主公所用。
人生境遇,可谓云泥之别。
话说郑公业,家有良田四百顷,却常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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