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馆。
此馆乃乌桓妃乌莲,并高车妃副伏罗氏之寝宫。蕊,意指莲花,珠乃取副伏罗氏“丽珠”之名。蕊珠馆位于北宫三层,馆中精舍分东西二院。乃仅次于王妃凤凰殿的华室。
副伏罗氏居于东舍。
日前临盘,诞下麟儿。力竭昏睡。由侍医长华妁,亲用长流银匜喂下安神滋补汤药。悉知发妻无恙,蓟王刘备便一直守护再侧。
待副伏罗氏悠悠转醒,徐徐睁开眼帘,入目便见亲生长公主伏榻酣睡。小小的眉宇间,正挂着对母亲的担心。
“醒啦。”声音近在耳畔。副伏罗氏浑身一暖。侧目相看,正是夫君刘备。四目相对,见她眸色清亮,刘备这才隐去担忧:“饿么?”
副伏罗氏先是点头,又轻轻摇头:“麟儿何在。”
“在外室酣睡。正由宫人照料。”刘备柔声答道。
“夫君速抱来。”副伏罗氏言道:“当食母乳。”
“好。”刘备轻轻起身,微微活动开发麻的双腿,从外室抱来麟儿。
副伏罗氏侧身哺乳,无避刘备。夫妻之间,何须避嫌。
饱食后,又拍出奶嗝,拭净唇角,这才交由婢女抱出。
刘备又取羹汤。亲口试温,喂食副伏罗氏。
“麟儿当取何名。”副伏罗氏问道。
刘备已想好:“可名‘信’。”
“夫君亦知妾之胎梦。”副伏罗氏言道。北雁南飞,来而有信,从不爽期。
“嗯。”刘备看向熟睡的长公主:“乃女儿相告。”
“父王遗命,夫君以为如何。”副伏罗氏果然聪慧。
“叶落归根。归义王欲长眠故土,乃人之常情。然王庭却有人趁机裹挟,欲大张旗鼓,名为送葬,实为北伐,一统高车。”刘备直言相告。
“父王遗命,乃欲借送葬,助夫君一统高车。”果然知父莫若女。
刘备微微一愣:“此言何意?”
“父王深知夫君秉性,‘胸有猛虎,恶极噬人’。平时却‘温润如玉,与世无争(人畜无害)’。乱世将至,无人可独善其身。大争之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高车六氏十二姓,计二百万众。控弦之士,足有二十万。夫君乃当世明主,难得汉胡一视同仁。当趁机一统草原,为天下共主。”副伏罗氏柔声道:“夫君治下,关内东胡各部,南匈奴、鲜卑、乌桓,便是扶余、沃沮,亦改‘逐草而居’,为‘居有定所’。田中所种牧草,辅以青储草料,足可喂食牲畜。一墙之隔(长城),天差地别。去年极寒,塞外多有牛羊冻死。许多牧民毡房,亦被积雪压塌,全家冻毙者,亦不是少数。
数年前,夫君重建前汉郡县,令高车十二部皆迁入城中安居,又表各部大人为归义侯。然漠北苦寒之地,却鞭长莫及。今扶余、沃沮,极海之地,亦归向化。只需将‘北海六氏’收归帐下,北疆万里之土,当与西域连成一体。帝业可成矣。”
刘备方才醒悟:“归义王以归葬旧土为名,引南北之争。欲使草原各部刀兵相见,造‘鹬(yu)蚌相争,渔父得利’之势也。”
“夫君明见。”副伏罗氏言道:“父王薨时,并未言明何人可继‘归义王位’。故依旧俗,能报老王(遗愿)者,可为新王。十二部大人,皆欲举兵北上。然留守北海之六氏,势必寸土不让。夫君若能居中调停,当可一统各部。如此一来,广至北海,皆为王化。”
“归义王,何其善待刘备。”悉知内情,刘备一声长叹。
“夫君切莫如此着想。”副伏罗氏又言道:“父王曾言,天下皆视我辈为异端,蔑称‘胡虏’与野兽等同。唯夫君视我为同类,共出一种,待如手足兄弟。为长久计,融合向化,乃大势所趋。然能一统各部者,唯夫君一人耳。”
“为夫已尽知也。”刘备叹道。
蓟王心怀天下,海纳百川。一言一行,所作所为,皆可佐证归义老王所言。俗语曰“将心比心”。正因听其言,观其行。关内游牧,皆转农牧。虽全面向化,然各自习俗,却得以保留。居有定所后,最大程度降低了自然灾害对游牧的影响。青储饲料辅以苜蓿精料,再加马邑、牛牢遮风避雨。所产鲜奶,出栏牲畜,羊毛皮革,皆第一时间贩卖蓟国。互通有无。生活可谓云泥之别。
蓟国胡女成风。便是明证。胡女所生子嗣,亦别无不同。二十等爵对全体国民开放。再加陇右羌胡、极东扶余,蓟王大名,如雷贯耳。被称为:“北境守护者,草原撑犁孤涂,鲜卑驯鹿人,哺育万马者,东胡共主,诸羌执鞭者,遥远绿洲主人,陇右牧羊人,四海弄潮手。”
足见一斑。
新增“四海弄潮手”,自是真对扶余、沃沮、三韩半岛,倭国列岛所言。
话说,自“牵招刘备”始,刘备大名便在四海之内,广为流传。又经东西游商,播撒丝路沿线。海内人尽皆知。除去洛阳贵胄,故步自封,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自以为宅兹中国,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江河湖海,皆已流传“麒麟降,国祚尽”之童谣。
刘备本想坐观风云,随遇而安。然天下人,却皆已等之不及。
改朝换代,民心所向。
便是归义王亦如此着想。不惜设下身后之谋,倒逼刘备出面,一统塞外草原。
此行,必不可少。
然后世有民谚:“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虽说高车王庭,与没鹿回部,皆以刘备马首是瞻。然此去北海,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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