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说无凭。”便有心腹宗人,忍不住发声。
“此事不难。”郑泰微微一笑。遂从袖中取锦囊敕令,铺陈身前。只见敕令:蜀锦裹面,白绢兜里。绢上蓟王玺印,赤红生光,醒目无比。
千石高俸,笔落成真。众人无比屏气。
郑泰又从另只袖中,取一漆木微匣,掀开视之,正是精工笔砚。
取囊中清水研墨,郑泰提笔笑问:“少主何名?”
“许定,字孟安。”许氏少主脱口而出。本不用报上字号。然情急之中,却未能顾及。喜大临头,人之常情。
郑泰遂在敕令留白处,上书:许定;中书:司马;下书:日期。
再取银鉔烘干墨迹,徐徐卷起,收入锦囊。肃容起身,双手呈于当面。
许氏少主,长跪捧过头顶。以示应辟。
颍川主簿三人,列席众人,行“空首礼”。
《周礼·春官·大祝》:“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郑玄注:“空首,拜头至手,所谓拜手也。”贾公彦疏:“空首者,先以两手拱至地,乃头至手,是为空首也,以其头不至地,故名空首。”
又曰:“《周礼》谓:‘头不至于地为空手。’”行礼时,改正坐为起身长跪,拱手于胸前,与心相平,而后举手到地,接着俯头至手。
礼毕。许氏少主不禁问道:“郑公既不知我姓名,又素未谋面,因何以千石高俸相赐。”
郑泰笑道:“许家坞堡,壁高墙厚。守卫森严,进出有度。郑某一路行来,竟有置身楼桑之感。须知,楼桑乃鄙国商都。号称“五缺”。有邑无门,来去自由。然内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令我主费尽心血。许家坞,虽无高阁重楼,然防御黄巾贼寇,却绰绰有余。众人皆知许氏二少主,乃世之猛虣(bao,别字为‘甝’,白虎)。然以郑某观之,大少主乃坞中藏虎也!”
少主许定,心悦诚服:“得郑公青睐,(许)定焉能不效死力。”
堂内堂外,欢声雷动。
便是颍川主簿三人,亦感同身受。谓“长幼有序”。郑泰先将许氏少主,及许氏宗人,悉数纳入蓟王麾下。二少主许褚,又岂能不一路同行。
果然蓟王无难事。
比起州郡屡次徵辟,皆空口白牙。蓟王出手,何其阔绰:具装战马百匹,楼桑兵甲千套,四出文钱百万,督亢粳米三千石,上等蓟绸百匹,翠玉琼浆十瓮。
粗略算来,钱以亿计。且还承诺,将整个许氏宗族,打包带走。
能落户蓟国,何其幸也。消息传出,许氏宗人及逃难百姓,欢天喜地,各自归家,忙着打点行装不提。又闻,蓟国明轮舰队正泊于谯县涡阳港,随时候命。倍加欢喜。
便在此时,忽听堡外再起骚动:“报,有贼军运粮车队,正往坞堡而来。”
“哦?”少主许定,神色如常:“贼军向我运粮,必是二弟无疑。速登壁一观。”
“喏!”
郑泰携门下游缴,亦陪同登上。
遥见一巨汉瘦马,徐徐抵近,双足撑地,自马尾顺下,仰面笑道:“大哥何在?”
只见许褚,年不过十五。长八尺馀,腰大十围,容貌雄毅,勇力绝人。
须知郑泰身边门下游缴,皆山东豪侠。亦不由连连点头,真一条好汉。
“二弟。”许定居高笑问:“莫非身后黄巾,此来送粮。”
“青黄不接,颗粒无收。黄巾哪来如此好心。我与彭脱约定,以牛换粮。”
又谓兄弟齐心。见许褚眨眼一笑,许定心领神会:“如此,我这便命人赶牛。且命贼人将辘车,推上前来。”
远避一箭地外的黄巾贼众,闻言纷纷叫嚣:“汝等且看清。粮、草同车,只需一支火箭,顷刻化为乌有。切莫乱动心机,自取其祸。”
许褚瞪眼喝骂:“既击掌为誓,岂背信弃义。闲话少说,速推车来!”
贼众摄于虎威,不敢相争。怏怏不乐,推车上前。
郑泰遂低声问道:“可是葛坡黄巾。”
许定言道:“正是葛坡黄巾,渠帅乃巨贼彭脱。”
郑泰又问:“既是生死大敌,因何助以粮秣。”
许定遂道出原委:“年初,葛陂贼万馀人攻我坞壁,众少不敌,力战疲极。兵矢皆尽,乃令壁中男女,聚斗大砾石,置于四隅。待贼人来攻,二弟飞石掷之,所中皆骨碎脑崩。贼不敢进,遂退。巨贼彭脱,因而对二弟颇多敬重。”
所谓英雄同契。郑泰亦是豪杰,自能体会:“如二少主所言,青黄不接,颗粒无收。时下彭脱自也缺粮,因何换牛。”
“此人与传言略有不同。虽是黄巾渠帅,行事却颇多侠义之风。传闻自据葛坡,欲辟坡下水田自养,故求耕牛。”
“原来如此。”郑泰轻轻颔首。
须臾,待贼众将辘车推列坞下。吊桥落下,便有水牛赶出。
贼众喜不自禁,纷纷扑上。却发现皆已除缰,无处下手。
“何不置缰。”便有小头目问道。
“只说换牛,何曾换缰。”许褚双眼一瞪。
头目不由一噎。无奈掌击牛臀,驱赶向前。待部曲将辘车悉数推入坞中,许褚忽吹口哨。
群牛竟调头奔回。
贼众急忙来抢,只见许褚乃出阵前,一手逆曳牛尾,行百馀步。
贼众惊,遂不敢取牛而走。
“哈哈哈……”上下皆笑成一片。而郑泰麾下游缴,却各个目瞪口呆。何等神力,竟只手逆曳牛尾,行百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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