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村不是什么交通汇聚之地,水陆交通都是不便,良臣没法在村子附近喊到马车,只能步行到官道等路过的进城车。
在上次停下歇脚的茶铺那里,良臣站在路边等车,不时看到有村里人往各处急匆匆去,想来是到吴家的亲朋好友家报信去的。
乡下的规矩,哪家死了人,左右邻居都要全家出动去帮忙的。女人帮着忙厨,男人则忙着去送信,要不然主家人少的话,根本忙不开。事后,主家也不需感谢,也不用给报酬,因为,下一次别人家有事,他们也得同样去帮忙。
有认识良臣的村民看到他独自一人站在官道等车,便随口问了一句,知道他是去县里保爹和大哥的,就叫他赶紧,身上再带点钱,免得他爹和大哥吃苦头。
昨天夜里出来接吴秀芝的吴德全也带了两人驾了辆马车奔县里去了,看来是去通知吴德正的。
吴夫子有三个子女,老大吴德正在县里当书办,老二吴德义游学在外,老三是闺女吴秀芝。
吴德正再是忙,父亲去世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的。还好,他只是个书办,要是当官的话,恐怕还得在家守孝三年。他的资格还够不着皇帝下旨“夺情”。
老二吴德义,良臣没见过,不过知道此人也是个秀才,听说学问极好,为了求学,到外地游学去了。吴夫子走的急,吴德义一时半会,只怕赶不回来。
却不知吴秀芝现在哭成啥样了?潘家又是不是会派人来吊唁。
对于吴夫子的死,良臣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伤感的,他没想要吴德全搭他进城,因为这时候顺人家车子不太好。
天大地大,死人为大。
红白大事,官府都要礼让的。
良臣耐着性子在茶铺那等,半个时辰后,东边来了辆马车,看标记是邻镇的“公车”。
这“公车”不是“公车上书”的那种公车,而是类似后世公交汽车。是县里车马行专门设在各乡镇交通要点的马车,每天来回发两趟。自家没有车马的外出,一般都是坐这公车。因为车辆少,进城人多的缘故,车马行颇是挣钱。
受限于交通工具,这时代大多数百姓活动范围只在左近几十里地内,能出百里便算长见识了。并且,因为除了官道外,乡村的道路多数比较泥泞难走,所以除了在镇上和交通要点的百姓,散在乡下的农民出来大多是坐船。
梨树村东头的小河便是接着肃宁县的一条大河,只是这条河不流经县城,而是往山东方向,因而良臣只能步行到官道等车。
上了公车交钱时,良臣看到一支唢呐队赶着牛车下了官道,奔梨树村去了。牛车上堆满了丧葬用品,这种唢呐队就是专门负责红白喜事的,平日和那些专门给人挖坟埋棺的“扶重手”,还有地理先生都有联系。一旦谁家死人了,他们总是第一时间赶到,丧事要用的东西也是配得齐全,根本不劳主家再去费心费力。
公车上人不多,里面有空位,良臣没进去,就坐在最外边。车上人见他是从梨树村上来的,便问他村里谁家人老了。
待良臣说是社学的吴夫子病逝,车上人都是唏嘘,不少人说回头要去梨树村给吴夫子吊段纸钱。
良臣心中颇有感触,吴夫子虽只是个秀才,一辈子都在梨树村的社学教书育人,但三十多年下来,包括梨树村子弟在内,他教出来的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几千。
这些人当中,或许没有能在科举路上进步,金榜题名的,大多数甚至不过读了一年半载就回家去了。但,哪怕上学时间再短,对这些农家子弟而言,吴夫子都是他们的老师。
现在听说老师走了,这些人只要有空,当然要去给吴夫子吊段纸钱。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几天,附近当有不少人会过来吊唁。
这,就是尊师重道。
良臣也想着保出爹和大哥后,买段纸钱去给吴夫子嗑个头。
公车到了县城后,良臣便直奔县衙。
“干什么的?”县衙外,两个衙役拦住了良臣。
良臣说是来保人的,两个衙役问他要保何人,良臣说是梨树村的。
“梨树村的?”一个衙役打量了眼良臣:“为地的事抓来的?”
良臣“嗯”了一声。
另一个衙役问道:“你保哪个?”
良臣道:“我爹和大哥。”
衙役问他:“叫啥名字?”
“我爹叫魏进德,我大哥叫魏良卿。”良臣如实说了。
两个衙役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其中一个让良臣在这等着,他去刑房问一下。
等这个衙役进去后,良臣问另一个衙役:“大哥,我爹他们现在哪里?”
那衙役没好气道:“抓来的,不关大牢关哪里?难道好吃好喝供着?”
“那…”良臣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爹和大哥在牢里可吃苦头了?”
衙役冷笑一声:“牢里的规矩,不管有理没理,不管关几天,进去都得吃教训。”
“什么叫吃教训?”良臣觉得这三个字听着就不太妙。
“说了你也不懂。”
那衙役见良臣还小,便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什么叫“吃教训”,只问良臣带钱了没有。
良臣忙说带了,并麻利的摸了两枚小平钱递到这衙役手里。
“等下老张出来,没什么事的话,你跟老张进去到刑房办个手续,交钱领你爹和大哥回去。”衙役得了钱,说话也和气了,叮嘱良臣:“回去后,叫你爹别再闹了。征地的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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