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再次翻越过坦驹岭来到山对面的娑勒城,由于这次是回程,他们对于冰山的恐惧减轻了许多,而且通过本地人以及商旅的引路,他们在这冰山上找到一条相对容易行进的道路,那些看似艰难险要的路段,走得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险要了。
大军刚回到娑勒城,高仙芝就去找了留在这里的监军边令诚。由于他现在还不是御史中丞,不够资格给皇帝写报捷的奏疏。只能去找边监军,写了之后请他盖印才能派人送到长安去。
他特意把从孽多城皇宫里抢来的东西,挑出其中一小份儿送给了边令诚,使得边监军很高兴,连连说道:“也不亏我跟着你来这葱岭苦寒之地跑了一趟,高将军果然很够意思啊,我都要提前称呼为高中丞了。”
高仙芝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夫蒙中丞以河西兼任安西节度,仙芝这次能够有幸带兵远征,也多亏了夫蒙中丞举荐。”
“这有什么?封疆大吏就应当能者居之,他夫蒙灵察何德何能,只不过欺负一个内忧外患的突骑施还行,他有这个能耐领着大军千里迢迢穿过葱岭到小勃律跟吐蕃人干仗吗?没有。他在河西做节度使任上,几乎没有任何建树,不敢带兵去跟吐蕃人硬磕。就连圣人数次催促他讨伐小勃律,也借口说时机不合适,是时机不适合吗?我看就是怕打败仗!高贤弟你知道圣人怎么评价他吗?”
高仙芝装作不感兴趣,却挑起了眉毛:“怎么评价的?”
边令诚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道:“圣人说他锐气尽失。你想想看,一个武夫在圣人眼中锐气尽失,他还有什么资格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非也,边监军。”高仙芝笑着摇头道:“做官的规矩我们都知道,夫蒙中丞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身为两镇节度使,只要他不犯什么错,圣人不会将他拿下来。圣人虽然说他锐气尽失,但他没犯错,只要没犯错,我能有什么理由取代他?”
“高将军,你别担心,圣人会考虑好这种事情,你只管承接你所得到的功勋荣耀吧。对了,差点儿忘了这事儿。你赶紧差人写一封报捷奏疏,我给你盖章之后,派一个得力之人送到长安去,这必是今年让圣人最高兴的事情。”
得到边令诚的支持之后,高仙芝反倒不那么着急了,笑眯眯地说:“边监军何必着急,我们还未走出这穷山恶水,等到达播密川驿路通畅之后,这报捷奏疏再写也不迟。”
……
播密川的东岸,是大唐在葱岭驿路的最后一站,识匿国的族人们也特意跑到这里来迎接跟随唐军远征归来的识匿勇士。
只是伽延从父子的境况有些凄凉,用木棍藤条编织的担架上放着伽延从的尸体,尸体旁边放着雪山上采下来的冰,用这种方法来防止尸体腐烂。
另一个担架上躺着若失罗,他面无血色嘴唇发白,特别是得知父亲已经在娑勒城中已经告别人世后,他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李嗣业特意把疏勒军中的医官派到他身边看护,使得这年轻人总算熬到现在。
国主的大儿子查失干和阿兰达看到躺在担架上的父亲,踉跄地跑了过来,女儿扑到在父亲身前失声痛哭,查失干也扑过去干嚎了几声,然后猛然站起,面带愤怒茫然四顾,突然看见了同样躺在担架上的兄弟,快速地走了过去。
李嗣业乍以为他要把同样的眼泪送给弟弟,却没想到他抓住了若失罗的胸口,开启了激烈摇晃模式:“若失罗,你这个混蛋,你是如何照顾父亲的!你这个不肖子!”
若失罗确实自责,在他的摇晃下满眼泪水,痛苦更自不必说。几个抬他的识匿壮士连忙上去阻拦:“大王子不可如此,小王子也受了很重的伤,这是他为国主受的伤!”
查失干怒声斥道:“你们还在替他狡辩,我看他就是贪生怕死,顾惜自己的性命,才使得父亲命丧战场!”
李嗣业冷眼旁观,以前与伽延从交往的时候,没有多注意他养的大儿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垃圾货。若不是他贪生怕死,不敢替父亲上战场,伽延从还用得着亲自带兵上战场吗?他现在过来责怪自己弟弟的口气,不就是他自己的写照吗?
他们还准备把若失罗留在识匿部,但现在看来,要是把若失罗留下来,估计唐军前脚走,他后脚就能够遇害。
李嗣业当然可以把若失罗带走,就算他身体残疾不能上战场,以李嗣业现在的身份能力,养活这么几个闲人是没问题的。但他可不仅仅是想让若失罗留在识匿,还希望他能够支撑起整个部族来,作为在丝绸之路南线上最重要的节点。
但是他的兄长查失干,成为了若失罗接手识匿部最大的障碍。作为识匿部的朋友,李嗣业亲耳聆听过伽延从的遗言,他在弥留之际希望若失罗能够继承识匿国主的位置,希望查失干能够辅佐弟弟,但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伽延从实在是可怜。
在这种兄弟二人矛盾已经酿成的情况下,李嗣业决定主动解决矛盾,这不只是为了让若失罗当上国主,更是为了完成他计划中的周密一环。
当夜所有人都在播密川河流沿岸扎营,唐军的规模也不只是出征时的两万人,仅押解的吐蕃俘虏人口就足有近三万人,牛羊数万头,还有识匿部迎接唐军的部众数千人。当群山的星辰洒下时,河边星星点点的篝火、火把和人流扰动,就仿佛星河落到了人间。
在这样热闹的河岸边,总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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