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们去松鹤堂吃饭。
江老太太搂着李菡瑶问:“可有趣?”
李菡瑶欢喜道:“有趣!”
江老太太一笑打住,不再往下问了。她只要李菡瑶觉得有趣就行,而不管她学的怎样。江大太太已经悄悄告诉她:李菡瑶的字、画均不成样子,是不会学到东西的。这正合了她们的心意,本来就是哄孩子嘛。
晚上回到兰苑,李菡瑶从袖中抽出自己白天作的图稿,仔细看了一遍,才小心放进梳妆盒的最底层,锁上。
王妈妈眼看姑娘和江如澄一待就是一天,而她却不能在身边伺候——她不能——着急死了。再这样下去,表少爷要把姑娘给哄去了。她要劝说李菡瑶,无奈李菡瑶跟江家兄妹同进同出,晚上又跟江如蓝同住,身边总有许多人,她不得机会说。她便瞅着伺候李菡瑶小解的空子,悄声劝她:“姑娘,别学那个了。”
李菡瑶诧异道:“怎么不能学?”
王妈妈道:“造船有什么好学的?”
李菡瑶道:“造船怎么没好学的?”
王妈妈急道:“姑娘!”
李菡瑶人虽小却有主见,是不会听她的,第二天依然去。去之前,顺便检查了江如波抄的四书,查出几个错字,于是,江如波的刑期延长了,哀嚎连天。
随着江如澄讲解深入,船的构造也复杂起来。
李菡瑶画的图越发难辨了,就像被小猫玩弄的毛线团,线条纠缠在一起,加上那些蚯蚓字,一塌糊涂!倒是江如蓝画的有模有样,每一步分解和注释都清晰明了。
江如澄放弃了纠正表妹。
也无法纠正。
他想:何必认真,只要瑶妹妹高兴,管她画的什么。
他便按序讲解,明是教妹妹,其实是在温故所学。
令他欣慰的是:李菡瑶虽然年幼,却并不懵懂无知,每当他讲到关键处,她总能提出些问题,要他详述。有她回应,就好比在与人对弈,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摆棋谱,令他的授课变得趣味起来,双方都很满意。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
李菡瑶鼻尖上的伤七天后退掉硬夹,江大太太便每天用珍珠磨粉和**替她敷面,半个月后疤痕渐淡;一个月后,那疤痕便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红痕。
江老太太婆媳都松了口气。
江如波的惩罚还没结束。
李菡瑶还在跟江如澄学造船。
后面越来越难,都是江如澄最近才在船厂学习的内容,江如蓝根本听不明白,只好放弃。
她问李菡瑶:“妹妹听得懂?”
李菡瑶道:“听得懂。”
她鼻尖的疤痕逐渐痊愈,江如澄也有了玩笑的心情,因拿着她画的图纸,问道:“瑶妹妹,你画的东西,自己能看明白吗?”反正他是看不明白的。
李菡瑶道:“看得明白呀。”
她有些生气了,她的字是丑,可再丑,自己写的自己怎会不认得?那还写干什么?
江如澄笑道:“那你说说,这都画的什么?”
李菡瑶便详细地讲解这船的构造:“这个是防沙平底船。就是船底是平的。平底能坐滩,不怕搁浅了……张十二帆,能调戗使斗风,就是斜着走,顺风逆风都能航行……龙骨要弱些,共有八个水密隔舱,能帮助加固船体,就算一个舱两个舱漏水了,整个船也不会沉……”
江如澄越听越吃惊,不知道她到底是根据这张一团糟的图纸解读的呢,还是凭借强悍的记忆复述他之前的讲解。他的心“突突”地跳。果真如此的话,瑶妹妹岂不是记住了他所说的全部内容?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他身边,都望着江老太爷。
江老太爷将李菡瑶的图样放在矮几上,沉吟一会,才对李卓航道:“这画虽然拙劣,但瑶儿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她其实对船的构造和建造技法了如指掌。”
李菡瑶嘴角一弯,总算外祖父没有全部否定她,她还是学了些东西的,就是字和图有些难见人。
然而,李卓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自豪的、爱怜的神情,失笑道:“岳父说笑了。岳父不会认为:就凭瑶儿这张鬼都认不出来的图样,就能造出船来吧?”
鬼都认不出来?
李菡瑶怔住了——
父亲从未这样贬过她!
她收敛了笑,有些委屈地看着父亲,然李卓航神情淡淡的,丝毫没哄她的意思,手却轻柔地抚着她的背,传达令她安心的抚慰。她本能觉得父亲的话和举动都不寻常,黑眸溜溜一转,看向大舅舅,又看向外祖父。
江老太爷不置可否地笑,并不答。
江玉行捕捉到父亲一闪而逝的目光,忙对李卓航赔笑道:“不是说瑶儿能造船,但她掌握的这些,若告诉内行人,或者她将来算学贯通,便可造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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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三点有加更呢,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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