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到李菡瑶身边伺候,不仅是李卓航的意思,还受李老太太生前重托。她跟了老太太几十年,自有眼界和能力。自上船后,便开始教导李菡瑶。
李菡瑶要在船头听讲。
她说,船头敞亮。
在风景如画的山水长廊上学习,的确敞亮。
王妈妈抱着对李家每一代传人的强大信心,以及对李老太太嫡孙女儿的期望,开始授课。
有关纺织行业的知识,从织布原料的变化和运用,到纺织机器的发展,再到如今这蓬勃的纺织业气象、历代有名的纺织世家的崛起与没落等,一天讲一段,剩下的时间主要用来认识具体的布料、学针线。
这免不了要学绘画、女红。
王妈妈看着姑娘认真作画,眼睛越瞪越大——这画的什么东西?是她给的花样子吗?
李菡瑶一扭头看见她神情,心里也难受,面上却故作不在意,淡定道:“我才五岁。你不能心急,要慢慢地教我。爹爹说,小孩子不可以拔苗助长。”
王妈妈干笑:“老爷说的是。”
李菡瑶又低下头,手底下忙忙碌碌地又描又画,嘴里依然不闲着,明示王妈妈:“爹爹说我还没开窍,等有天开窍了,就水到河成了,画什么是什么。”
这自信的话鼓励了王妈妈。
她笑道:“老爷这话在理。”
姑娘才五岁呢,瞧这份从容,不愧是老太太嫡孙女!
李菡瑶飞快画好了。
王妈妈拿起来端详——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菡瑶已开始画第二幅了。
她随口问:“王妈妈,你五岁做什么?”
王妈妈一滞——她五岁玩泥巴、吮着手指头望嘴,就是看别人吃东西,倒是学做简单的家务了,可也没姑娘嘴皮子这么利索,也不如姑娘会背一肚子书。
她似乎明白了姑娘的言外之意,笑道:“我小时候笨的很,比不得姑娘聪明。姑娘,能说说这花吗?”
李菡瑶道:“好呀。”
接过那幅画,叽叽喳喳就说起来:这花用在什么料子上,用什么织机、怎么织、经线纬线怎么走,竟把王妈妈刚才教的内容重复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妈妈诧异,这说的蛮好啊。
李菡瑶心里却很不满:讨厌,怎么就画不好呢?明明好简单的。这手真不听话!
学女红也是件苦差事。
船上没有蚂蚁可串。
李菡瑶认真努力缝布料、练针法,线扯得太紧,布料都皱巴巴堆在一起,收针后打的结老大一坨。
王妈妈道:“姑娘,缝太紧了。”
李菡瑶振振有词道:“不缝紧些,容易破。”
王妈妈已经习惯了她的诸多理由,笑道:“姑娘说的很是。姑娘,咱们先练缝牢实,再练平整、好看。”
李菡瑶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王妈妈:“……”
李菡瑶太熟悉她这表情了,自从她写字作画学针线以来,看见的人都是一幅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她并不担心和气馁,对于打动王妈妈很自信。
丫鬟端茶点来,李菡瑶道:“让王妈妈先吃。妈妈伺候祖母的,你们都要尊敬她,不许顶撞。妈妈,我天天孝顺你,给你银子花,长大了养你老。”这是爹爹嘱咐的,她用自己的语言表述出来,天真不失温暖。
王妈妈瞬间被击中心扉,眼里热热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好“嗳,嗳!”
她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敢当姑娘“孝顺”,明知是小儿之言,可是她怎么就这么感动呢?
从此,李菡瑶就是她的命根子。
……
上午的授课结束,王妈妈携李菡瑶及其功课去见老爷和太太,回禀姑娘学习情况。
李卓航看后道:“辛苦王妈妈了。”
王妈妈心里便明白了:老爷和太太对姑娘的底子很清楚,才会如此云淡风轻。
江玉真道:“妈妈去歇息吧。下午老爷教姑娘。”
王妈妈道:“是,太太。”
说罢,告退出舱。
李卓航这才含笑问李菡瑶:“瑶儿,学得如何?”
李菡瑶瘪了嘴,低着头,小小声道:“我心里的花儿不是这样的。”可是画出来就面目全非了。
在父母面前,她不用掩饰自己。
李卓航沉默了一瞬,便笑道:“傻孩子,你才五岁。若是想什么便能画什么,那不成神仙了?学业岂能一蹴而就!所谓一蹴而就,就是一步迈向成功。这是不可能的。你那么会背劝学,当记得两句话: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两句话的意思爹爹跟你讲过。须得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方能大成。”
江玉真也道:“别人五岁才开蒙呢。”
李菡瑶抬头,努力做出笑脸,道:“嗯,我多练习,总能练好。”强作欢笑,仿佛很振奋,但眼睛却红了,暴露了她内心遭受的挫败和打击带来的沮丧。
李卓航心一紧,难受不已。
下午,他亲自教女儿习字。
对于握笔姿势、运用腕力、笔画顺序这些,李菡瑶都是清楚的,所欠缺的,唯有练习。
李卓航便陪女儿一块练。
李菡瑶伏在几案上,写了一张又一张。边写边想: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我这样吃苦,早晚有一天能运笔自如,就像梁心铭一样,让爹爹和娘亲都为我欢喜骄傲。
地板上的稿纸不断增高。
江氏从舱内出来,到船头,见女儿提笔、悬腕的手不住颤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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