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瑶心情莫名沉重起来。
忽的眼角余光扫见右边桌旁坐着一少年,正看向这边窗外,两人目光相对,发现彼此眼底的隐忧。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只需一个眼神。
李菡瑶见周围人议论声嘈杂且混乱,这少年却像自己一样静静喝茶,以至于她都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由猜测他的身份:约莫十四五岁模样,圆脸尖下巴,眉眼英气;锦袍玉带,罕言寡语、举止文雅,身后站着个俊俏小厮,看样子出身富贵人家,便冲他点点头。
对方也颔首回礼。
李菡瑶想探听消息,便拱手邀请道:“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不如过来窗边坐如何?”
那少年犹豫了下,才轻轻点头,于是起身,在李菡瑶对面坐下,小厮将茶盏等也挪了过来。
少年抱拳道:“在下姓郑。敢问兄台尊姓?”
李菡瑶忙回礼道:“原来是郑兄弟。在下姓郝。”
两人均识趣地不追问名字,只以姓称呼彼此。
李菡瑶含笑打量对方。
郑公子淡定回视。
李菡瑶心上泛起微妙的感觉:这郑公子好像女子,只因眉眼生得英气,眉毛又未曾修过,天然两道英挺的浓眉,才不容易看破,然她打小就女扮男装,郑公子的扮相在她眼里破绽百出,全靠天生的好底子支撑着。
看破后,她急忙收回目光。
正好这时窗外又传来马蹄声,且不止一骑,而是一队,两人急忙都转脸看向窗外。
只见一队带甲骑兵急奔而来,一个个满面风霜,浑身煞气冲天,嘴里大喊:
“安国入侵,北疆告急!”
“玄武王在前线浴血奋战,一个月前向朝廷求救,朝廷拒不增援军备和粮草!”
“潘子豪扣押粮草军备,致使忠义公被困玄武关!”
“我们是从边关杀回来的!他们不让我们回京,一路拦截我们,想借安国杀了玄武王!”
“老子要去敲登闻鼓!”
“老子要告御状!”
“奸贼误国,天灭我大靖!”
……
李菡瑶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冒上来,浑身热血沸腾,却又感到浑身冰冷,眼睛红了、湿了——边关一个月前就向朝廷求救了?形式竟然如此危急!
扣押粮草军备,这到底是潘子豪和吕畅捣鬼,还是嘉兴帝的旨意?这个时候,嘉兴帝不会蠢到想一箭双雕,利用安国来除掉玄武王和忠义公吧?到头来,玄武王和忠义公是除掉了,外敌也侵入大靖。
那时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烽烟四起!
生灵涂炭!
李菡瑶以前不是没想过造反带来的后果,想着为了不造杀孽而忍辱偷生,会不会就天下太平了?
想来想去,结果都是一样:纵然她忍辱偷生,天下并不会太平,不过是痛苦延长了而已。
长痛不如短痛。
她要争夺天下!
然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她对家国、对天下,远远了解的不够。
她知道,今日这六路加急军情进京——也许不止六路,也许后面还有——肯定是玄武王张伯远的安排,目的就是要将边关的形势公告天下,将朝廷借刀杀人的内幕公告天下,借此向嘉兴帝施压,但她还是觉得热血沸腾——一切的是非和恩怨,在国难当头时,都不重要了!
她怔怔地望着皇宫方向,在心里对嘉兴帝道:“国难当头,若你此刻放下成见,以天下苍生为重,向边关增兵增粮增军火,支援玄武王和忠义公,我便收手,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兴风作浪;若你不顾大局……”
她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
耳边传来郑公子嘱咐小厮的声音“你去大理寺瞧瞧,有结果了即刻来回我。”
小厮忙匆匆去了。
李菡瑶轻声问:“玄武王真的在一月前就向朝廷求救了?”仿佛问郑公子,又像自问。
郑公子静默一会,才点头,“皇上认为这是玄武王的奸计,故意向朝廷施压,故而未予理会。”
李菡瑶问:“那潘子豪扣押粮草又是怎么回事?”
郑公子道:“皇上令忠义公回京受审,让潘子豪接替忠义公镇守玄武关。忠义公坚称,樊纲通敌,王相和梁大人是被樊纲害死的,请朝廷将樊纲查办。皇上降罪忠义公。潘子豪和忠义公在玄武关内外对峙。潘子豪扣押了所有运往西北的粮草和军备,拒绝给忠义公任何增援。”
李菡瑶觉得身心更冷了一分。
怪不得安国会入侵,大靖内斗到如此地步,安国岂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真天亡大靖也!
嘉兴帝会改过吗?
并没有等多久,很快郑公子的小厮便来回禀;不但他,其他有门路的茶客也得了消息:皇上以违抗军令、惑乱民心为由,将那杀回京城的边关禁军全部斩首!
李菡瑶霍然站起身来。
郑公子也呆住。
胡齊亞忽然俯身,在李菡瑶耳边轻声道:“少爷,雨儿电儿回来了,在下面呢。”
李菡瑶探头向窗外看了一眼,便起身对郑公子抱拳道:“在下有些俗事,先走一步。告辞!”
郑公子默默地回了个礼。
李菡瑶点头,“后会有期!”
这郑公子的身份,她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想戳破。待下楼后,雨儿低声向她回禀了一番话。
原来,李菡瑶之前派雨儿留意鄢苓的动向,若是鄢苓出门,便来回禀。刚才军情告急,闹得沸沸扬扬,鄢苓似要探听消息,匆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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