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织造道:“黄舒朗呢?你关着他不许见人,分明心虚。你放他出来,看他怎么说。齐县令马上就到。”
李卓航道:“大人,黄舒朗克扣工人月银,以至于工人罢工。大人难道要为这等人出头?”
潘织造强辩道:“这事要弄清楚。岂能听你一人之言。”
工人们愤怒道:“还有我们!”
潘织造发现,非常手段也不是那么好使的。当着这些人的面,想寻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把李卓航父女弄进牢房,竟寻不到。工人们看他的目光鄙夷又痛恨,因为他连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没了,只剩赤裸裸的欺压!
而他欺压的,可不只李家。
太平工坊现在是大家的了!
潘织造心急如焚,想齐县令为何还不来?他实在拖不下去了,强把人带走是不成的,李卓航摆这阵仗,一个不好,都能跟官差冲突起来,他未必占上风。
他吩咐高三胖:“叫人去催齐县令。”
高三胖忙出了织锦坊。
齐县令现在哪里呢?
他受了潘织造邀请,带着人往杏花巷李家太平织锦坊赶来,刚走到半路,忽然有个衙役冲来报信,说城南兴宇织锦坊工人闹罢工,还打死了人。
齐县令一听,忙吩咐手下人道:“快,去兴宇!”
众人急忙抬着轿子掉头。
这时王壑和方逸生等人来了,忙拦住轿子,不让齐县令走,请他去李家太平织锦坊主持公道。
齐县令急得冒汗道:“太平织锦坊死人了吗?没死人!本官分身乏术,哪里死人先去哪儿。”
王壑:“……”
方逸生忙问:“哪里死人了?”
齐县令道:“城南,兴宇织锦坊。”
他看在方逸生是忠义公府的大少爷,耐着性子将兴宇工人罢工的事说了一遍,表示自己不能懈怠,必须立即赶去,否则酿成大祸,后果难以预料。
方逸生听了微怔。
兴宇,那不是潘织造的远亲名下的产业吗?其实就是潘织造的,不过大家装聋作哑而已。
江南织造局主官是个肥缺,油水最丰厚,一任官做下来,再不贪,子孙吃喝几辈子都不愁了。
然官场应酬多,挣的多,花费需要更多。潘氏尤其如此:贵妃在宫中要银子打点,潘家做官的要银子在官场联络上下,族中子弟要精心培养,世交亲友要人情来往,潘氏旁支、远亲也不能都断绝了,求上门来的总要照应一二……如此算下来,这开销就大了,总不能都收贿赂,那太显眼了,迟早要出事,还是找些来钱的路子实在。
幸好江南富庶,纺织业更是兴旺,随便弄个作坊经营,有潘织造在后撑腰,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兴宇商行背后就是潘织造。
方逸生隔着轿帘对齐县令低声道:“大人,兴宇同潘织造有些干系。大人不如先去太平织锦坊,叫了潘织造同去。万一有什么事,大人也好卸了责任。”
齐县令一想可不是,自己真是糊涂了,竟忘了兴宇是潘织造的隐性产业。如今工人罢工,还打死了人,潘织造不去,自己怎能应付?很容易吃力不讨好。
他忙道:“方少爷考虑周全。”
又急令众人掉头,去李家。
然才走了几步,又有人来回禀:祥盛棉纺厂工人罢工闹事,差点烧了厂房,如今一触即发。
齐县令急得叫道:“今晚怎么了?为何出事都赶在一块,这不是要本官的命嘛!”越是这样,他越不肯先去,一定要拖了潘织造一块去,好推卸责任。
齐县令叫苦,王壑听了心中一动:这两处约好了似得出事,不会跟李菡瑶的布置有关吧?
他问方逸生:“这祥盛也是潘织造的?”
方逸生低声道:“似乎是。”
王壑问:“他还有哪些产业?”
方逸生道:“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他很快便清楚了:接下来又有三处工坊工人暴动,都来向齐县令报案、告急,显然不是巧合。
那时,他们已到太平织锦坊。
潘织造也接到表叔派来的人报信,说是兴宇出事,他一直不舍离开,坚决要将李家父女送进牢房,不然错过了这时机,再要计划这样一回行动就难了。
后来接二连三有人来回禀,兴宇等五个作坊都爆发了工人暴动,且事态严重,他觉得不对了。
高三胖急道:“大人,李家认了工人的股份,我们怎办?有李家比着,我们若不认,工人非造反不可。”
潘织造何尝不知这道理,别说让工人参股分红利,便是让他把克扣的工人月银本金还给他们,他也舍不得。
吃下去的东西,谁会吐出来呢?
他看了李卓航一眼,转身就走。
织锦坊的人都松了口气。
李卓航忙跟上去相送。
李菡瑶和观棋在窗内看着。
李菡瑶道:“真走了?”
观棋不语,盯着外面。
一行人到织锦坊门口,潘织造忽然转身,喝道:“拿下李卓航!叫他们交出李菡瑶!”
高三胖急叫:“快!”
众官差一拥而上,来抓李卓航。
叶屠夫见不好,往李卓航身前一栏,从腰间抽出两把杀猪刀左右挥舞,暴喝道:“谁敢!”
众官差见他一脸凶狠,胆怯不敢上前。
潘织造厉声命令“拿下!”
高三胖急道:“谁立头功,赏银千两。”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这李家可是豪富,织造大人这么一开刀,等于宰杀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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