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婢子观战了两天,对公子的棋艺初步了解;而公子对婢子的棋艺却一无所知,婢子露这一手,正是提醒公子早作准备,不可因婢子是个小丫鬟而轻敌。怎么不公平?”
王壑:“……”
这丫头对他施加压力是没错的,厉害就在于:她这一手用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他能奈何?
方逸生的压力不比落无尘轻。
这压力在心理上,担心李菡瑶被王壑吸引,从而忽略自己这个正主儿。——今天的王壑太耀眼了!
眼下王壑胜了落无尘,进入第三关,获得与观棋对弈的资格,然观棋刚才露的这一手,令方逸生感觉,王壑想赢观棋似乎并不容易。再者,就算明天王壑能赢了观棋,王壑在李菡瑶心上的印象将在窗前,看着下方,望远镜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神情。
众人都仰面看着上面,等她开口。
落无尘却如等待宣判一般,静静看着观棋。
良久,观棋道:“方少爷!”
方逸生收回目光,看向她。
观棋道:“方少爷该不会以为,这么简单的法子,我们姑娘会想不到吧?既想到,为何不用呢?当然是不想用!若姑娘想的话,也轮不到方少爷了。”
方逸生沉声问:“为何?李妹妹要解决李家宗祀继承,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观棋笑道:“方少爷要我们姑娘嫁入方家,我们姑娘招赘婿,是要娶个夫君回来。这嫁和娶——”说到这,她顿住,目光在众少年脸上溜溜一转——“能一样吗?”
众人心中齐声作答“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可是,李姑娘你真敢说!
方逸生被噎得脸通红,憋了半天才道:“妹妹的志向令人钦佩,然这天下有志男儿,谁甘心入赘?这条件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妹妹不能不顾忌世俗规矩。”
观棋道:“不试试,怎知不行呢?”
方逸生道:“李家公开选婿,江南才俊云集。现结果就在眼前,谁肯入赘?”
潘子辰肯,李家却瞧不上!
潘子辰没冲出来对李菡瑶宣誓自己的深情和衷心,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冲出来,怕自取其辱。
观棋瞅着方逸生道:“世俗礼法虽严,也有例外。当年,无人敢娶你曾祖母郭织女,方家也绝不肯接纳她,后来她不还是嫁与你曾祖父了?”
方逸生道:“那是嫁,不是娶!”
观棋继续道:“礼制规定:女子不得参与科举,不得入仕为官,梁青云梁大人不是已经参政了!”
方逸生:“……”
他瞥了王壑一眼。
王壑面无表情。
观棋继续道:“而今,我家姑娘只想娶个夫君,并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也并非没有先例,不过我家姑娘对这夫君的要求高了一些,如何不行?”
上上下下的人皆沉默不言。
王壑动容,想到母亲梁心铭,当年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时,是否也怀着这样不甘不屈的心情?
那是肯定的!
女子为何不能参加科举?
女子为何不能入仕?
女子为何不能继承宗祀?
……
忽然,王壑很想当面问父亲和母亲:倘若这事搁在他身上,他们可否容他入赘女家?以他对父母的了解,竟不能判定他们的选择。
父母该舍不得他吧?
是舍不得,还是不许?
他真的很想知道!
眼下,他却不能眼看着方逸生败退,若这场比试就此作罢,他将如何见到李姑娘?
他是一定要见李姑娘的!
他悄悄扯了方逸生一把,低声道:“这丫头牙尖嘴利,你说她不过。再者,正主儿没露面,你跟她说什么!”
方逸生正下不来台,闻言忙点头。
王壑又高声对观棋,其实是说给楼上的李菡瑶听的,道:“观棋姑娘,你家姑娘娶夫君的决心坚定,方少爷娶李姑娘的决心同样坚定,岂会被这点挫折击败!终身大事绝非儿戏,哪能三两句话就决定呢?结果如何,待明日你我决出胜负,方少爷再和李姑娘面谈。现在天也晚了,我等先告辞。”
说罢,转向李卓航躬身告退。
方逸生忙也施礼、告退。
楼上,刘诗雨等人也都向李菡瑶告辞,不过,众人都一致决定明天再来。都到这个地步了,不看个结果,谁也不甘。
李菡瑶送众位姑娘下楼,李卓航同管家等人送诸位少年,落无尘脚下迟疑,落后一步。
王壑见状,也放慢了脚步。
观棋不等落无尘说话,抢先道:“各位慢走。在比试结束之前,我家姑娘不会见任何人。请各位海涵。”
落无尘默默看了她一会,才欠身道:“多谢姑娘提点。请姑娘转告李妹妹,早些歇息。”
观棋道:“是,落公子。”
落无尘这才举步离开。
观棋站在院门口送众人。
王壑一只脚跨过门槛,忽然又缩了回来,定定地瞅着观棋,似笑非笑的,不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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