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后,蒋长老向顾佐透了点底:“原本大家是想争取只认缴一半的,如今这形势,就需要再重做打算了。当然,前提是能确定两位大天师的伤情。”
在这场博弈中,顾佐是个毫不起眼的小棋子,只能随波逐流,当深夜出了华岳道馆之时,不禁思绪万千。
和天下顶尖的三大正宗庶务长老联席而坐,令他有种如在梦境之感,得了一套元元道人炼制的酆都十柱大咒阵,也令他的斗法实力再度大进,但这些都不是他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的心神不宁,来自于三大顶尖宗门展现出来的态度,这种态度,令他对未来陡然恐惧。
当崇玄署失去对天下强力压制的力量时,各家宗门会如何选择?他们还会不会听从崇玄署的诏令?如果崇玄署的诏令对他们再无约束之力,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佐深知,自己能够占据南吴州,坐拥灵石矿脉,背后的支撑,全在于崇玄署定下的规则,如果天下大乱,最危险的无遗就是南吴州。
小儿持金过市,一旦无人执法,你猜他会不会被抢?
别看顾佐四处交游,广撒渔网,似乎拉上了不少关系,比如黑山诏,比如洞庭派,比如唐门,比如龙武军,又比如今日的华山西玄派和王屋派,甚至还有云梦宗。可他心里一直很清楚,等到天下大乱之时,这些所谓的关系,扑上来的速度一点不会慢于别人,吃肉的时候,反而更加名正言顺。
在此之前,顾佐虽然把“范阳必反”挂在嘴边,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不确定的,可如果崇玄署出了问题,谁还能阻止安禄山?到了那个时候,可真就要天下大乱了。
顾佐回到西河道馆,屋中亮着烛火,窗影下,是拄着香腮静静出神的李十二。
见顾佐回来,李十二问:“又去喝酒了?”
顾佐点点头:“陪着贵妃研习一天,应该累了才是,你怎么不去歇着?或者咱俩修炼一下?师姐,你虽然已经名满天下,但万万不可懈怠,需知修为才是根本啊!”
李十二飞了个白眼:“我修炼就没耽误过,你别闲操心……跟你说件事。”
“嗯,我洗耳恭听。”
“晚间娘娘赐宴,忽然问我,有没有去过南诏。我一打听,原来是寿王向大宗正岐王殿下上疏,今年寿王妃三十五岁小寿,一双儿女请求入道修行,为寿王妃祈福。岐王禀告陛下后,陛下感其一片孝诚,打算同意此事,但在去何处入道出家又有了争议,陛下想让寿王的两个孩子去王屋派随玉真公主修行,但岐王殿下却说,经问卜阴阳,当越往南行效果越好,最好去南诏建一道观。”
顾佐心说王维办事,当真迅捷,他请的那个任海川实在太厉害了吧,于是忙问:“怎样了?”
李十二道:“还能怎样?陛下对岐王很少说不,何况还是岐王殿下分内之事,自是同意了。”
见顾佐露出笑容,李十二哼了一声:“你这几日没白天没黑夜的在外边到处跑,是不是你捣的鬼?我猜就是。”
顾佐道:“你猜对了一半。”
“怎么说?”
“我是真想收寿王那个儿子当弟子,那孩子天赋很好,极合我的心意,天家的规矩你知道,不如此,带不去南吴州。至于清源县主,这是意料之外,不过想一想,又在情理之中。吴国公才六岁啊,那么小的孩子,寿王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远赴南诏?”
于是,顾佐将李僾和清源县主的境遇详细说了一遍,再加油添醋狠狠描述了十王宅、百孙院里王子王孙们的悲惨遭遇,说得李十二眼眶都红了。
“的确可怜,你带他们去南诏,也算行善了。”
顾佐道:“你这边该挣的钱也挣得差不多了,干脆随我一起去南吴州吧,广阔天地任君飞!”
李十二点点头又摇摇头:“将来……肯定会去,但不急于一时,如今的长安,正是我辈修行最好的所在。等将来修行有成……”
“什么时候算有成?”
“比如……金丹后期……”
“那行。不过有一条你千万记住,一旦长安出了变故,立刻来南吴州,头也不回飞过来,听见了么?”
“嗯……”
当晚,顾佐没有修行,而是选择睡一觉,好让自己放松放松。但他这个觉睡得并不踏实,梦见有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不停的从他口袋里掏灵石,他防都防不过来,急得满头大汗!
惊醒之后才发现,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这一天,顾佐哪儿都没有去,就在西河道馆待着,就算出门,也只是在杏园周边转悠,看看曲江景物,听听那些游园公子哥们的吟诗作赋。
这样的太平日子,还有几年?
到了晚间时分,李十二她们都还没有回来,寿王府管事令仪就叩响了西河道馆的大门。
顾佐很是意外,上了车驾,一路前往王府,王府侧门打开,车驾径直驶入,顾佐下车之后,就见到了面色微微苍白的寿王,以及华丽袍服中的寿王妃。
“下官拜见王爷、王妃殿下。”
寿王拱手:“今日大宗正连下两道令谕,本王不胜之喜,请顾长史登门,礼数不周,还望长史海涵。”
王妃解释:“仓促了些,实是吾儿拜师之切,如渴甘露。”
的确太快了些,午间大宗正下令,晚间便要聘师,王子拜师,哪有这么匆忙的?但顾佐也听懂了他们的意思,这是担心迟则生变,想必是金供奉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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