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也不管沈念禾摆手推辞,强把那袋钱塞她到手里,又道:“正好,昨日你选那布料已是做了个样子出来,且过来试一试合不合身。”
郑氏的衣服做得确实很不错,虽然布料差,但是靠着剪裁,又有一手好针线,最后出来的效果居然挺耐看的。
沈念禾瘦得都脱了型,脸颊深陷,身上也只剩一把骨头,此时穿上新衣衫,倒是把那可怜劲遮住了些。
等到两人这一处弄完,回得后院,沈念禾才要回房,却见自己那房间里多了几个箱笼,床上的铺盖也换了一套,裴继安在当中站着收拾东西,见她来了,还不忘抬头道:“婶娘昨日同你说了不曾?你搬去对面那一间房,那一处地方大,也安静,不像这里正当风口。”
又指着前院右边的一处道:“她就住在那一间,离得也很近,夜间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你那房中床头有个小架子,届时放上一盏水,把那杯子打翻在地就好,我听得声响,自会叫她来看。”
实在是细心极了。
沈念禾推辞不过,只好换到新房舍中。
她就此住下,白日翻看房中书册,晚间则是早早睡下。
裴家衣食住宿都有郑氏打点,沈念禾好几回想要去帮忙,又被强行推了回来,只好安心做个混吃的,在一旁递个东西,剥个豆子,就算是出了大力。
郑氏对这个世交之女毫不设防,问什么就答什么,就这般过了半个多月,沈念禾东拼西凑,终于对这大魏有了些了解,不至于再忧心自己说错话。
原来大楚十三世而亡,被周姓一族得了天下,当今这一个皇帝叫做周弘殷,乃是兄终弟及,在位已经十余载。
她而今所在的宣县归于宣州治下,辖内约有三万户人,十一乡镇,裴继安是县衙里的户曹小吏,又兼管着收取赋税之事,既杂且忙,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的。
裴家本家在越州,后来裴父辞了官,迁来此处投奔旧友,就一直在此住下。
裴六郎与裴七郎能管事的时候家财已经被败得七七八八,又都不知道经营,后来六郎得了病,日日要拿药吊着,到得裴继安这一辈,家中无论田地产业还是古董字画,全数当了个干净,早落魄得不成样子。
出了裴七郎被黜投河之事后,倒是裴继安拿定了主意,他知道裴家嫡系子弟并无可能再得荫庇,更不可能科举出头,便自己想办法靠着从前一丁点旧情,跑去县衙疏通关系,做了个户曹小吏。
这吏员虽说没几个俸禄,但也算是个正经差事,按着大魏而今的制度,只要仔细当差,做出些事情,又有上峰提携,将来未尝没有由入官的那一日。
不过以此时风气,由吏纵然也能得官,却与科举、荫庇得官全不是一码事,绝无可能知制诰不说,一旦升至朝官,官品就再难往上,还容易被同侪排挤轻视。
裴继安并不是那等自矜名节,只怕丢脸的人,他弃学作吏,本来就只是图一个养家糊口而已,饭都吃不饱了,将来能不能得高官厚禄,却暂时不在其考量之内。
至于沈念禾投身的这一个沈家,本家发迹于河西路,算得上是七代名门,族中子弟或得荫庇得官,或走科举入仕,在朝堂上互为奥援,很有势力。后来新朝得立,他家靠着从龙之功,得幸未曾受到什么打压。
只是由微末而生难,由盛而衰易,到得沈父这一辈,因族内人才凋零,已是有些后继无力,不过靠着从前底子才未露颓势。
沈父本是沈家的一支,他家从来单传,前朝祖上曾经出过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便是沈家的族学之所以做成,最开始也是全因此脉主力献田献产。
只是后人不成器,日益说不上话不算,甚至本该是他这一脉的荫庇也被其他人依势抢了去。
谁知生出一个沈轻云,惊才绝艳,文武双全。
其人甚是天才,不靠着族中助力,甚至连族学也没有去上,堪堪二十三岁,已是高中状元,又因他相貌生得极好,被天子点成探花郎,偏给其时宰相冯蕉看中,欲要将他揽做女婿。
沈轻云先还不肯,执满一腔锐气,只说凭借己才,自能得一把清凉伞,若是与高官做婿,反而要被旁人指点,与他并无半点好处。
直至后来他无意间偶遇冯蕉之女冯芸,却是一见钟情,最后腆着脸跑去给岳丈冯大相公自荐做婿,只恨不得把从前那话语全数吞回肚子里。
这一沈一冯成婚后夫妻恩爱,齐眉举案,端的是一对佳偶。
然则等到天子重病,召那冯相公去问话,问及皇嗣人选,其人肃容而道:“安有子孙在而予他人天下者?”,又曰“陛下能行君子之事,不知新皇会否传位与侄?陛下一脉将来何在?”
先皇再问皇弟性情人品,冯相公只说“薄情寡恩”四字。
不想这话被有心人偷听,特去传于那皇弟耳中,及至皇弟周弘殷即位,果然寻机将其去职发贬。
冯相公告病致仕而不得,最后郁郁而终,死于外任路上。
新皇如此手段,便是他不开口,下头也忍不住人人自危。沈家一族不欲被牵连,强要那沈轻云与妻子和离再娶,沈轻云本就是个自行自专的,哪里肯理会,直言自己绝无可能行此荒谬之事。
由此,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沈轻云被烦得不行,索性将自古而今,自己这一脉给族中所献田、银一一列出,又将所得也全数写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表明自沈轻云父辈起,便不曾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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