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进乾清宫,便觉兆头不好。既进乾清宫,越觉得吉少凶多,但见太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稍有响动,立时色变。
陈新甲真没有想到,皇帝的寝宫,他来过不少次的,竟变成这样一片森罗殿似的气象。
揭开门帘,肃静无声,光线不显,暗影中约略分辨得出皇帝的样子,他不敢平视细看,望着御座磕头请安,等候问话。
“你是哪一年当的尚书?”
不曾想到问的是这么一句!莫非要叫自己负责关外之事,把职务一撸到底?
这样想着,有些心乱,答得便慢了。
“陛下在问,”王承恩提示了一遍,“哪一年当的尚书?”
“臣,”陈新甲定一定神,答道:“臣是圣朝十三年正月,奉旨为兵部尚书。”
“你又是什么出身?”
这是提醒他要知恩,陈新甲赶紧叩头:“臣蒙陛下起用,以举人之身为兵部尚书,是弘治朝工部尚书贾俊百多年以来殊荣,臣受恩深重,碎身难报。”
“哼!”崇祯皇帝冷笑,“倒说得好听,朕这么用你,你又是如何报答朕的?”
他猛敲御案道:“去岁贼陷洛阳、襄阳,福、襄两王被难,累朕天家骨肉分离,朕有何面目见祖宗于九泉之下?洪承畴出关,朕与洪卿都认为应该持重缓进,你却主张速战速决,坚持要求分四道夹攻,还遣张若麒游说,同时亲自写信激洪承畴出兵,结果大败!你身为兵部尚书,责无旁贷!”
“你是怎么当的兵部尚书!朕真是瞎了眼才用你,果然举人比不上进士,你终究不是贾俊!”
皇帝痛骂大臣,大臣挨了骂不能回嘴,而且还得连连赔罪磕头,口口声声:“陛下息怒!”
不过陈新甲这边叩头,那边却是心里大定。
嘿嘿,挨骂是好事,怕的是皇帝一言不发,一声令下“来呀,打入天牢!”那才糟糕。
总算崇祯皇帝骂累了,他疲倦地问道:“国事至此,你可有良策?”
陈新甲沉默了一下,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道:“攘外必先安内!”
“说吧!”崇祯皇帝道。
“北虏乃是癣疥之疾,流寇却是心腹大患!”陈新甲奏道:“可外抚北虏,内剿流寇!”
“与北虏谈和后,把我朝兵员、财力尽用于清剿流寇,避免两线作战,待平定流寇之后,再作打算。”陈新甲侃侃而谈。
“可有把握?”崇祯皇帝问道。
“臣有把握!”陈新甲咬牙道。
“好,卿去办吧,务须保密!”有了主意的崇祯皇帝就客气多了,唤陈新甲为卿家。
对他封官许诺道:“此事办成,剿灭流寇后,卿家可入阁矣!”
意思是他可当宰相了,须知大明宰相不是进士是做不了的!
陈新甲离开皇宫,只觉得身体后面尽湿,唉,这兵部尚书确实不好当啊!
看看时间还早,他前往兵部大堂视事,在签押房里,想想后,派人找来兵部职方司主事马绍愉来见他。
兵部有四司,曰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四清吏司,这马绍愉字成愚,号太和,四川潼川州遂宁县(今四川省遂宁市)人。万历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举于乡,历宝应、武康、旌德知县,迁行人。
蛤蟆看绿豆,看对了眼,陈新甲是举人,马绍愉亦是举人,陈新甲推荐他为职方主事跟随洪承畴筹划兵事。
去年洪承畴援宁远之战中,力劝陈新甲可与清兵战,率兵战败后为了自免,便上疏诬洪承畴失计。
这回陈新甲打算派他到关外与黄台吉议和。
马绍愉一听,这事能干的么,和谈好了,言官们说你卖国,和谈办砸了,尚书老爷找你出气!
可是不干不行,他的命运与陈新甲连在一起,陈新甲要是倒台,他马绍愉一个举人,还能在中央大部院里当官?!找不到好位置的进士多着哪。
“成愚,你也不用担心!”陈新甲喊着他的字,招手道:“附耳过来!”
马绍愉附耳,陈新甲密密地叮嘱一番,马绍愉频频点头,心领神会!
见他肯去,陈新甲再想想后,派了老成军卒三十员跟随他,那些老军卒都在前线打过仗,胆气较壮,不那么害怕北虏,陈新甲对他们许以重酬,也就踊跃敢行。
因为奉了密诏,马绍愉第二天带了军卒出京,以郎中的身份,穿二品朝服,与兵部主事朱济之、副将周维墙、鲁宗孔等人出使清国言和,统统骑马驶往山海关,之后出关往宁远而去。
路上尽见萧条,行人客商也没见几个。
近年来,辽事大坏,今年更甚,关外只得宁远孤城未被围,但也是秋后的蚂蚱,蹦不长了,连明人都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清军就打到山海关下!
到得宁远,宁远守将吴三桂接着,与他接风洗尘,听闻是朝廷准备与北虏和谈,不由得大喜!
曾经辉煌一时的关宁铁骑系统只得吴三桂硕果仅存,小子挑起大梁来,为宁远团练总兵,镇守宁远。
但他心中明白,清军想要对付他,那是易如反掌!
想想洪承畴十几万大兵都败了,他一城之兵,能有什么作为,因此对与北虏会谈,十分支持,派了能战骑兵百余骑护送马绍愉出了宁远城,再送了马绍愉一件东西,却是一口宝刀,刀鞘华贵,金色一片,上镶宝石,镌有满文曰“御制”。
吴三桂坦然说道:“此乃北虏送我的礼物,就给马大人作为凭证了!”
北虏进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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