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沙——
陨石坑底部响起沉重地拖行声。
一只魔拖动着陆离。
它比第一只赶到魔还要瘦弱很多,铅灰色的肚皮几乎与背部黏结一起。
胸部稍稍突起的特征表明它的性别——或是说曾是人类时的性别。
这种地狱最底层,就连新鲜灵魂都打不过的低级魔的意识早已被地狱的炽热煎熬所磨灭,大多只剩下本能。
它们通常沦为更高级一些魔的食物,如果运气稍好些找到聚集的同类,它能活到被同伴吃掉的那天。或是直到连本能也彻底磨灭。
焚烧的地狱及其魔鬼向来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地方。
这只瘦弱异常,随时可能饿死的魔却没有享用这具美味的灵魂,甚至对灵魂周围的碎肉也不予理会。
它只是吃力地拖动陆离,要将他带到某个去处。
但陨石坑陡峭的边缘同样难住了这只魔,摔倒几次,和灰头土脸的陆离滑落下来后,它放弃离开这里的打算,又蠢笨地地把陆离带回到陨石坑中心的巨石旁。
四肢伏地的魔围绕巨石盘绕了几圈,没找到威胁,回到陆离身边,用脑袋在地面一处土包拱了拱,拖出一具理查德的遗产。
它并不介意沾染上面的灰土,咧开足有半张脸大的嘴巴,低头撕咬进食。
锋利锐齿轻易扯开灰败的皮肤,咬下同样灰色的血肉吞咽入腹。但魔吃了许多,腹部依旧紧贴着背脊,不见鼓起。
几分钟后,那具尸体已经被吃掉大半。魔没有停歇的意图,仍不知饥饿地进食,疯狂地仿佛这具尸体难以填饱,下一个就是旁边昏迷的陆离。
很快,魔吞到尸体最后一条腿,仰起脖子,灰败的脖颈皮肤下浮现脚掌的突起轮廓,划入胸腔。
一整具尸体没让魔的肚子鼓起丝毫,于是它又将目标落在几十米外那摊碎肉上。
魔的头颅转向陆离,似在确认陆离是否安全,然后向碎肉爬去。
它渐渐远去之时,巨大石块旁的陆离睫毛忽然微微颤动。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就像是脑海里塞入一柄汤勺用力地搅动,将大脑混合成一团脑浆。一切都是破碎的,旋转的,畸形的。
陆离不曾受到攻击,从始至终。他只是意外闯进了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的领域,然后与那个领域里弥漫的,微不足道的,一丝的气息短暂接触。
这个接触将他的意识冲击得险些成为疯子。
仿佛深海中闯入暴风雨,被海浪打碎的小木船。暴风雨与小木船无关,也不会针对这条小船,它只是不幸的闯了进去。
这只是巧合,它恰好在那里,陆离恰好撞了上去。
重新回归的意识也带回了那些负面效果,比如难以忍受的呕吐感。
缓缓睁开双眼,那双黑宝石般的黑色眼眸此刻如同干枯的沙漠。
模糊的视野渐渐恢复,首先是一只趴伏在不远处的魔,它正对着自己发出鬣狗般的呜咽威胁声。
或者不是。
一双皮靴停在他的额前,然后响起一道充满嘲弄地低语:“一来就能看到你的狼狈样子真是令人愉悦。”
她拥有意识。
她认得我。
似乎是敌人。
尚未拜托负面影响的陆离难以从声音分辨对方身份,他转动脑袋,又清晰许多的视线让他辨认出那是个穿着风衣,眼睛用一条布匹遮住的利落女人。
有些熟悉,又难以回忆。
“你是谁?”
因头疼眩晕而蹙着眉头的陆离问道。
“你居然不记得我?!”
蕴含怒气的不满声响起,她愤然抬起靴子,踢向陆离腹部——
无数虚幻手臂倏然从虚空里浮现,抓向女人。
看到它们的那刻,那人的神情变得慌乱惊恐,尖声叫道:“等一等我和你们一样!是为了帮助陆离才来的!”
这句话救了女人一命,那些虚幻手臂重新消失,在看不见的虚空守护陆离。
“走运的家伙,看来你救了不少人。”女人低声嘀咕。
“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陆离抬起手掌,正逐渐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你就是这么对第一个赶来救了你的恩人说话的?”女人仰起下颌,语气带着讽刺冷笑道:“露丝,那个被你一枪打死的可怜的少女。”
陆离接触的知道其名的人不算多,但他仍回忆了数十秒,直到女人神情愈发恼怒时才从记忆深处找到她的身份——那太过久远,起码以陆离数月的经历来说。
安蕾夫人艺术画廊,那只缺失眼珠,因陆离表白“而死”的幽灵。
陆离亲手了结了她,还以为她会成为敌人。
“你那时已经死了。”陆离纠正露丝话语里的错误,看向不远处的魔:“还有它才是第一个。”
他能很快醒来就是因为魔的拖行。
“只是一只剩下本能的饥饿魔而已。”露丝鄙夷说道。
陆离反问:“它和你一样也是曾被我帮助的人?”
露丝似乎对陆离充满不耐,但还是回答说:“这是我能想到唯一没有攻击我们的理由。”
陆离沉默地看向那只魔,他根本无法辨认出它的身份。
他又想起那些阻拦魔鬼接近,又在刚刚险些袭击了暴露敌意的露丝的虚幻手臂:“那些手臂呢?”
“不完整的破碎灵魂,或者是死后剩余的残魂。”露丝看了眼不远处的龇牙的魔,带着怜悯。“这只魔快要饿死了,如果它死去,就会成为守在你周围的那些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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