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端阳正日,曾荣刚到药典局,太后就差人给她送来了刚出锅的青团子,放下食盒,对方并未离开,待曾荣尝过之后,才告诉她,太后一早就往乾宁宫、坤宁宫和东西六宫都送了。
这手笔可够大的。
昨日皇上刚为她罚了坤宁宫的方掌教,也把内侍监的掌法权限收了回来,今儿一早太后老人家又大张旗鼓地为她正名,若说她和朱恒没有关联,恐怕整个后宫没人会信。
到底是谁在折腾啊,她明明是想平静平安地做人做事的,可奈何总有人把她架火上烤,还嫌她不够出名么?
刚把慈宁宫的人送走,乾宁宫的人又到了,转述了皇上的口谕,命她陪太后出游普济寺。
于是,半个时辰后,在西华门前的小广场上,曾荣随侍太后身边,在一众嫔妃和皇子公主以及宫女太监的目光下,先是把太后扶上了轿子,之后和袁姑姑登上了一辆马车。
朱恒也在同行人群中,他身边也围了不少人,除了江南江北几个,还有几位年岁不大的皇子和公主,这些人一年难得见朱恒几次,故这次见他肯出门,无不好奇兴奋,围着他叽叽喳喳起来,朱恒一律好脾气地听着笑着,也回复着。
稍后,朱旭带着朱悟过来了,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被围住的朱恒,朱恒今日穿了件天青色的曲裾,领口和袖口有一圈青色宽边缠枝莲饰纹,没带头冠,只用一支青玉簪子把头发绾住,在一众的珠光宝气中越发显得飘逸出尘。
可惜的是,这张脸仍是略显瘦削苍白,一看就是气血不足,好在这孩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被人围住也无半分不喜和不耐,居然还有说有笑的,因着这份笑,这孩子的周遭都似乎散发着淡淡华彩。
朱旭的眼眶有点湿润了,多少年了,他几乎忘了这孩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不,确切地说,他似乎连这个儿子一并给忘了。
一年就见那么两三次,每次这孩子都把自己藏在角落里,若非不得已,连一句话都不肯和他多说,每每看向他的目光不是冷漠疏离就是恨意暗生,久而久之,父子两个越来越成了陌路。
朱悟见父皇走着走着就不动地方了,顺着父皇的目光看过去,他也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说实在的,他也被今日的朱恒小小地刺激了一下,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朱恒脸上的笑,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笑起来居然有光,像是夏日夜晚璀璨的星河。
这词不是他说出来,是上次太后寿诞那日在后苑,李漫、孙晋等人见过朱恒的笑形容的,说是朱恒的笑容很温暖,像冬日的暖阳,偏偏他眼睛里的光却又像夏日夜晚璀璨的星河,彼时他因着这句话差点没跟他们争执起来,这是什么鬼话,哪有这么形容人的?
可没等他开口,就有他人附和了,为免让人发现他的私心,他只得默认了。
可这会发现父皇居然也被朱恒的笑容吸引了,朱悟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再次盈满了心间,不过他很快就拂去了心头的酸涩感,脸上也堆起了笑容,扬起笑脸说道:“父皇,您看,那是二哥,难得二哥今日也肯出门,儿臣今日就跟着二哥吧,弟弟妹妹们还小,儿臣担心他们照顾不来二哥。”
朱旭本就有此意,听了朱悟这话,伸手摸了摸朱悟的头,“如此甚好,他也该走出来见见人,若有不周之处,你帮着提点一二。”
说来也是巧,朱恒的目光看过来时,正好是朱旭低头伸手去摸朱悟的头,这父子亲睦的一幕再次刺激到了朱恒,他低下头,快速地敛去眼里的情绪,再抬起头来,眼里的星河不见了,别的,仍跟之前一样。
朱旭没有刻意地留意朱恒的眼睛,故而也就没有发现这个儿子短短一瞬间又经历了什么,再则,待他走到朱恒面前,一众儿女争着向他行礼问安,他也就顾不上别的了。
不过见朱恒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围过来,只对他浅浅一笑,规规矩矩地问了个好,他不免有些失落,转而一想,好歹是冲他笑了,多少也算是拉近了些父子间的距离。
于是,他主动上前,本想也摸摸这个儿子的头,忽一眼瞥见儿子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张了,原本是右手手里拿着一柄折扇,这会右手握住扇柄,左手捏着扇头,因为瘦,也因为用力,两手骨节十分分明,手背上的青筋也十分明显。
顺着这双手,朱旭往上看了看,朱恒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慌乱,慌乱中似乎还带了点惊悸。
这孩子,还是不肯亲近他。
静默了一下,朱旭的手没有伸出去,对着身边的江南江北叮嘱道:“照顾好他。”
江南江北忙躬身应了。
“二哥,三弟和你一辆马车,今日正好三弟又约了大哥和六弟十二弟他们,一会龙舟比赛结束了,我们还留下来吟诗作画。”朱悟笑着过来了。
朱恒可不想跟朱悟一辆马车,兄弟两个这些年的隔阂哪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更别说,他们之间远不是兄弟隔阂这么简单,还夹杂着上一辈的仇恨。
可没等朱恒开口拒绝,朱悟就蹲在了朱恒面前,伸手替朱恒把裙裾的下摆整理了一下,“二哥穿这身衣服真好看,特别的素雅,真像一位满腹经纶的柔弱学子。”
“这是什么话,学子就学子,为何要加上柔弱二字?”朱旭不爱听了。
好好的男儿身,用什么不好,非得用“柔弱”二字?
“回父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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