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睁开眼,被扶着坐在龙榻上。
程锦容和杜提点一同上前,各自为宣和帝诊脉。诊脉后,师徒两人低声商议片刻,重新开了药方。
裴皇后仔细询问药方,程锦容恭声一一作答。
待汤药熬好了端来,裴皇后亲手端过药碗,先喝了一口。
宣和帝目中露出动容之色:“朕身边有试药之人,皇后不必如此。”
裴皇后柔声应道:“皇上龙体虚弱,臣妾恨不能以身代之。不过是试药罢了,皇上就依着臣妾吧!”
人在病中,最易动情。
宣和帝的目光又温软了几分:“皇后这份心意,朕领受了。也罢,皇后想试药,朕依着皇后便是。”
六皇子立刻张口央求:“父皇,儿臣也想为父皇试药。”
俊秀的小脸上,满是孺慕亲近。话语中,更是流露出儿子对父亲的赤诚孝心。
宣和帝焉能不动容,看着六皇子的目光分外柔和:“小六如此孝顺,朕心中十分宽慰。好,父皇也依你。”
六皇子眼睛一亮,嘴角高高扬起,满面的喜悦绝非作伪。
六皇子确实还年少,没多少城府心机,一腔对父亲的赤子之心,清清楚楚地从眼中流露出来。
这份真心,何其可贵。
相较之下,平日满口孝心的大皇子,顿时显得虚浮。心存怨怼口不对心的二皇子,更显得黯然失色。
六皇子倒是没多想。他本性纯善,对父亲的亲近是天性。小心翼翼地从裴皇后接过药碗,以汤勺舀起一勺汤药,吹了一吹,送到宣和帝口边。
宣和帝笑着张口喝下。
裴皇后抿唇一笑,索性将床榻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六皇子继续伺候宣和帝喝药,不到片刻,宣和帝便将一碗汤药都喝了下去。
程锦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默默欣慰了一回。
要争储君之位,圣心圣意圣眷最重要。
就拿大皇子来说,能早早入朝听政领了差事,虽是庶出,却一直隐隐压了嫡出的二皇子一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宣和帝的偏爱?
而六皇子,也是中宫嫡出,比起大皇子更有出身的优势。
前世宣和帝病重不起,寿元将近,不得不早早立储。今生,她治好了宣和帝的陈年宿疾,宣和帝少说也能多活五年八年。
以宣和帝的性情为人,一日龙体康健,就会一日紧抓皇权不放,绝不会早早立储。
六皇子尚且年少,还在读书,又不沾手朝政,不会引来宣和帝的忌惮猜疑。宣和帝可以放下天子的架子,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疼爱六皇子。
待六皇子长大,如此培养出的父子情意,便是六皇子争储最有力的资本。
……
喝完药,宣和帝精神尚可,不愿再睡,便令六皇子读书给自己解闷。
六皇子欢喜地应了,捧起书本,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程锦容守在一旁,闲着无事,默默聆听。
宣和帝素来轻文重武,平日最喜考较一众皇子的骑射,对读书上便宽泛了许多。现在有的是闲空,宣和帝便耐着性子,慢慢听六皇子读书。偶尔张口问上一两句,六皇子不假思索,对答如流,而且颇有自己的见解看法。
宣和帝心里暗暗点头,口中淡淡道:“小六,你喜爱读书,是件好事。普通读书人,为的是科举功名利禄,要头悬梁锥刺股熬夜苦读。你身为皇子,读书是为了明理懂事,不必太过刻苦,免得伤了自己的身体。”
“从今日起,你每日读书半日,另外半日,去练一练骑射。朕的儿子,要文武双全,不能做一个只知读书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六皇子不敢不听,乖乖应下。
裴皇后笑着说道:“皇上所言极是。皇庄里有演武场,也有宝马良弓,小六是该多练一练骑射,于他的身体也大有益处。”
“只是,宫中教骑射的武将,此次未曾伴驾随行……”
宣和帝随口笑道:“这等小事,不足挂齿。朕身边多的是擅长骑射之人,为小六挑一个好师父便是。”
说着,瞥了一旁的程锦容一眼,心里很自然地浮上了一个名字。
没等宣和帝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六皇子已笑着张口央求:“父皇,儿臣想要贺校尉做儿臣的师父。”
皇子们和公侯子弟来往密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大皇子和贺袀是郎舅兼表兄弟,二皇子和裴璋也是嫡亲的表兄弟,关系密切来往频繁。
六皇子和贺祈虽无亲缘,却颇为投契。当日在宫中比试射箭,贺祈还曾挺身而出相助六皇子。
宣和帝笑着点头,张口吩咐一声:“来人,宣贺校尉进来。”
最隐秘的治病阶段已经过去了。宣和帝对一众出身名门武将府邸的御前侍卫,也卸了防备和戒心。
片刻后,贺祈迈步而入,拱手请安:“末将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六皇子殿下。”
行完礼后,趁着起身之际,飞快地瞥了程锦容一眼。
宣和帝笑道:“贺校尉,朕叫你过来,是有一桩差事给你。小六整日在皇庄里,闷着无事。朕令他每日下午练习骑射,你骑**湛无双,便做一回小六的武师父。”
六皇子眼巴巴地看着贺祈:“贺校尉,你愿不愿意?”
贺祈如何能不愿,立刻拱手笑应:“承蒙皇上不弃,末将愿意一试。”又对着六皇子笑道:“殿下现在高兴,只怕练过几日,就要来向皇上告状,嫌末将太过严苛了。”
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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