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面捏作的。”他将汤勺递过去,“小心烫。”
她啜了几口,蜂糖的蜜香取代以往桃花的清甜,依然好喝。
陈凝霜抬起眼帘,从汤蛊上看向范明黎,他含笑注眸的眼神令她心中不明揪痛。
真是奇怪。陈凝霜心想。
他虽是笑着,却总感觉他的悲伤更浓更重。他们成为了最亲/密的人,此刻仅与自己一臂之隔,却仿佛阻了万水千山,他离得,又是那么远。
……
世上有千姿百态的小姑娘,可母亲永远只有一种。
“月儿圆,
星眨眼,
阿妈灯下弄针线。
小河流,
水浅浅,
阿爹挑担浇花园……”
陈凝霜在新式学校学过许多浪漫自由的诗歌,现在记住得偏偏是丫鬟随口所唱的。那些伟大的诗歌甚至掀起过革/命浪潮,成为深沉冻土中代表希望萌发的种芽。读诵之间令人群情激昂,热血鼎沸。但她不再是不谙世事,天真纵脱的小姑娘,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她开始学做针线活。将对子女的满腔柔和爱意缝入一针一线。
伴着流逝的时光,她的小腹渐渐变大,有时照镜子,觉得像有个西瓜装在肚皮里。
又是一幕昏沉的深夜,她在阵阵坠痛中醒来,察觉一股黏湿的热流顺着腿根流过。
“阿黎,阿黎,我好像要生了……”
范明黎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浑身僵直,如同一条雪地里的木棍。
“快,快去叫产婆……”陈凝霜气若游丝,四肢中的力气突然间像被抽尽了。
范明黎慢慢支起身,俯身抚摸她柔嫩的脸颊。
陈凝霜疑道:“阿黎?”
黑暗中,她看不清丈夫的眼睛,只是发觉有雨点似的泪滴落在自己脸上。
他说:“霜儿,十几年前我范家门厅衰败,横祸频生,卖宅卖地……动乱之中祖宗尸骨也找寻不到了。”
他说:“我父亲寥落病床,受尽折磨,逝后竟遭歹人火焚……他此生只对我提过一个要求,无论如何,我都要实现的……”
他说:“霜儿,恨我吧。”
他说:“宝地,那片宝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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