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必了罢。”沉蔻说着,虚抱住裴真意,指尖绕了绕她身垂着的发尾。
“未若晚间回房了再抱。”沉蔻吐息如吹,暗含水香,直凑到了裴真意耳边。
裴真意笑而不语,只抿唇回望向她,一时眼底微亮。
“行啊。只是到了晚间,你可不许出声了。”裴真意指尖轻轻挠了挠沉蔻手心,轻轻说道。
云堂中养鹿,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习惯。
落云山宽广,在最边角处才有几座起伏缓和的丘陵,花鹿与白羊原本都是在那小山上野惯了的灵物,无拘无束惯了,更加无人能驯。
此前云堂始终如此与它们若即若离、共存山中,十年百年来皆是这样,直到数十年前,奚家这条独脉有了奚绰。
“师父喜欢它们。到了十余岁的年纪,便每日都去那片深林中同领头羊与雄鹿说话,还要为它们摹像,总之千般喜欢、万般陪伴。”
一时天地悠悠,语声清浅。裴真意渐渐想起了许久以前,想起了师父将自己抱在膝头说往事的许多个静夜,也想起了那时候师父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浮涌暗香。
那暗香隔着一层轻纱,在烟水中模糊,连同师父清幽的声音一道,忽远忽近。
这是幼年最深最固的记忆,也是裴真意永远无法忘怀的昔日桃源。
记忆中曾经的云堂要比如今还宁静,那宁静不是荒芜也不是落寞,而是令人回想起一隅,便能无限安心的温柔稳定。
“随着时日渐长,那领头羊与鹿群便习惯了有师父的陪伴、习惯了每日师父的出现。”裴真意说着,一时思绪渐远。
此间二人一道走在杂乱的花田间,秋日明光从无云的四垂天边落下,斑驳光影穿过丛花,乱了脸色。
“直到终有一日,师父照常抱着画卷从深林回到平原时,便远远见到那领头羊跟了上来,带着身后一群白羊,竟是最终一路跟到了此地。”
“自此之后,林中的羊群便同鹿群一道入驻了云堂。据说最初时,较小些的鹿还会师父到哪儿、它们便跟到哪儿呢。”
“这便是云堂羊鹿成群的原因。到了如今,只怕它们都早已经忘了深林,反而将这儿视作自家了。”
裴真意说到此处,面上虽然仍旧带着清浅笑意未收敛,声音却忽然断了下去。
纵使回忆有好有坏,但裴真意只要回到这里、只要看一眼落云山中熟悉的一花一叶,浓烈而不可驱的纠缠思绪就渐渐回升。
而在回忆起年幼时光后,裴真意再看向眼前,一切就开始染上洗不掉的微弱血色。
如今师父早已经不在,云堂也荒芜许久了。
奚绰是奚家最后的血脉,而经一变,自此断后。
世间万事,纵使欢愉只一瞬,悲戚却绕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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