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同情地望着他,点了点头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才会在情感方面活得特别累。你们分手的时候,她为难你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难受、痛心。”林秀山继续说,“在我们一起的最后时光,她也明显感觉到了我的痛苦和纠结,明显感觉到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表现得特别平静,对我更加地体贴,让我觉得她是那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我有时发现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但一看到我就立即微笑着跑到我身边,拥抱我,陪我说话。我那时心都碎了,可我们都不说出来,都强颜欢笑地装着若无其事。”
林秀山说着说着,不觉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了。在陈东的眼里,林秀山就是一个很男人的男人,今天第一次看到他流泪,而且还哭成这样,不由得也心酸起来。他递过一张纸巾,安慰道:“事过多年,就不要去多想了,该放下就放下吧。”
林秀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接过纸巾,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见笑了,不许说出去啊!我是该洒脱一些的,都是酒闹的,喝多了。”
“这有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无情未必真英雄。其实我挺感动的。”陈东笑道。
接着,林秀山在陈东的怂恿和循循诱导下,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完了他的故事。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后来联系过吗?”陈东问道。
“没有,刚分手时常有联系她的冲动,但都克制住了。”林秀山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天花板缓缓地吐出去,白色的烟雾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了一朵蘑菇状的云团,又慢慢散去,“她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但都是响两声就挂了,我回拨过去,她再也不肯接。再后来,我删掉了她的所有照片、qq和电话,想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我们唯一可以联系的方式就是电子邮箱。每年的十二月七日我都会给她发一封邮件,那是她的生日。前两年她还能回我两个字‘谢谢’,后来就再无回音,应该是她的那个邮箱停用了。也就是说,我们唯一可以联系的方式也断了。”
“那就没想过找她?我不信这十年里你从没有想找到她的冲动。”陈东问道。
“有过这想法。我还记得她的qq妮称,我在网上搜索,输入她的妮称,输入她的名字,想找到关于她的一点蛛丝马迹,但都徒劳无功。”
“去找找她吧。即便找不到她人,也可以去那里找回你遗失的心啊。”面对这个交往了几十年的小伙伴,陈东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惊讶于这个平时看似有些忧郁,但更多的时候活泼开朗、豪气冲天的家伙,居然在内心深藏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而且长达整整十年的时间。他更惊讶于这个平时从不沾花惹草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有过这么一段荡气回肠的不伦之情。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无论男女,婚外情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似乎完全不必大惊小怪,但他觉得发生在这位他自以为深为了解的儿时伙伴身上,怎么就这么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呢。他真的觉得有些感动,尽管他一直认可林秀山的那位漂亮贤慧知性的妻子吴丽,尽管他也熟悉吴丽,也是吴丽的好朋友。正如林秀山常说的,有的人走着走就散了,有的人爱着爱着就成了亲人了。陈东以前看到林秀山一家幸福和谐的情景,很是羡慕。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是爱情转化成了亲情,也许这是爱情最好的归宿吧。相爱是需要力气的,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那么强的耐力,能相爱一生都激情澎湃呢?也许平静更是一种持久的激情吧。
林秀山听了陈东的建议,苦笑着摇了摇头,抓起杯子倒了一大杯啤酒,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把陈东吓了一跳。
“我不去!相见不如怀念,留个念想到死。”他抽出一张餐巾纸抹了一下嘴巴,顿了顿继续说,“我伤害了两个女人,一想起来心里便充满了负罪感。不对,吴丽不算。她不知情,不知情就没有伤害。其实受伤害的是我自己,我总对她有强烈的愧疚感。回忆、思念、负罪感交织在一起,折磨我,十年了,我活该。还要继续下去,到死的那一天,一把火,化灰化烟,最后一了百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的一切,就都安静了。”
“有负罪感说明你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陈东歪着头坏笑着说,“但不知情就没有伤害,这个命题成立吗?”
“伤害来自于精神和ròu_tǐ,ròu_tǐ上的伤害不在此范畴之内,所以不作讨论。精神上的伤害来自□□的导入,阻断□□源,伤害何来呀?所以才有善意的欺骗之说啊。”
“你是个歪理邪说的哲学家。”
“我有哲学家的睿智,但缺乏哲学家的理性和冷静。”林秀山苦笑道。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他这个牵强的不合常理的论点,只不过是源自于他心灵深处的自我逃避和自我安慰罢了。
那晚,两人一直喝酒聊天到凌晨一点多。临分手时,陈东突然对林秀山说了一句:“西湖很美,可以去看看。”
是的,西湖很美,而且杭州不仅只有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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