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近矮屋,老人端详了一会屋顶与门窗的状况,抚着颏下白须,温煦地笑,「不错不错,状况比我想像的还好,稍加修葺,便又可供人宿住了。」
後方的女子随着老人的目光,抬眼望了一下眼前的木屋,低声咕哝,「师父怎每回都知哪儿有屋子睡。」
听到後边传来的低语,老人呵呵大笑了起来,「怎会不知,那些屋子都是我年轻的时候搭的咧,那时啊,每走到一处,便要寻个幽静的地方,搭个简陋的木屋落脚,走了大半辈子,许多地方都走过了,现在老了,体力不够、骨头也散懒了,便寻旧时的居处来住。」
女子一面听着老人愉悦的话语,一双如凝墨的瞳眸盯着眼前半倾的矮屋,思绪却倏地恍惚起来。记忆里,疏疏竹风冬雨凉薄,一幢与眼前所见搭法相似的矮屋,跳脱出时空与记忆的桎梏,悠悠恍恍地几乎要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女子盯着已然残破不堪的木门,想起那一袭雪白衣角,推门穿出,翩然如谪仙,然後如过水无痕般地离开了她的生命。
身後溪水快意自在地畅流,她的心底却像被束紧般地痛着。
「快些过来吧,得赶在太阳下山前修好这屋子。」蓦地,一声呼唤将女子自记忆的漩涡之中唤出。一回神,眼前是老人温煦祥和的笑容。
「是,师父。」将手上的行囊放到一旁,女子赶忙上前去。
老人将身上的木箱放下,取出了简单的工具与木楔,递给女子,便各自修葺起来。转眼间,已至日暮时分,斜照的夕阳透过林木筛下昏黄错落的光线,将矮屋的影子拉得细长。
老人仔细检视着矮屋的屋顶,转过头对着另一边方重新栓上木窗的女子说道,「阿月,这屋顶得补一补,你到林子里捡些枝回来吧。」
「是。」女子用着清清冷冷的嗓音淡淡地应声,从地上的行囊中取出一条麻绳,转身欲走,老人又突然唤住她:
「小心些,听说这阵子这山里多了不少山贼。」
「徒儿知道。」女子偏过头简单应了声,不甚在意的样子。随即,往方才来时所经过的林子方向走去,高挑纤瘦的身形隐没在黄昏的林影之中,老人默默看着女子的背影,欣慰地微微笑了笑,才继续手下的工作。
女子进入了树林,本已渐趋昏暗的天色,被深山里枝叶层层筛去,使得林子里的光线更为幽暗,女子一面注意脚下的树枝,一面辨识着方向,这才惊觉其实树林中岔路极多,方才只是跟随在老人身後,竟不察这山中其实林径纷乱,加上光线昏暗,若是一般人,恐是容易迷途。
幸亏在山中的生活自己是不陌生的,因此尚不至失了方向。
随着山径的蜿蜒,女子一面陷入愈深的思索,不禁益发觉得老人的深不可测,跟在他身边已然三年,却依旧看不透老人的本事以及心思。
不过,对於老人,她只有感谢。若没有彼时老人的劝说与开导,或许此时的自己,只是个失却心魂的行尸走,了无对於生命的希望。
现在的她,是为了记忆这一段曾有过的深刻而努力地活着。
他,现在好麽?忘却了自己的他,又过着如何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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