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一段落,众人才知,原来千影阁的弟子亦受了千峰之命下山查探。正巧也得知此地异象,这才赶了过来。云碧和青琅顿生庆幸,笑盈盈地称了几声“师兄”,道了谢。千影阁的弟子见状,忙恭谨回礼。虽说千峰与万壑不和,但毕竟同属一宗,门下弟子纵有芥蒂,也不好放在面上。
众人休息片刻,便一起回了村。先前落荒而逃的村长见到他们,又是喜又是愧。方才那场战局,他虽未在现场,却也远远望见。万剑齐飞,绮罗翩舞,那阵势何等威赫。而今他们回返,自然是诛伏了妖魔。九嶽仙家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方才逃跑未免太过丢人。他陪着笑迎了上去,寒暄了起来。村民听见端倪,也都出了门来,口呼大仙,既敬且畏。又见天色已晚,村人便盛情邀他们留下,更让出了最好的屋舍,供他们休息。众人推辞不过,只得领受。九嶽治下甚严,众弟子道谢之余,还依数给了银两。村人感激不尽地收了,不在话下。
千影阁这次派出的都是男弟子,面对聂双一行自然关照,行为处事也处处谦让。稍作整顿之后,便空出了三间干净的房间给她们使用,更包揽了守夜之责。聂双一行也乐得轻松,道过谢便各自休息去了。
先前争斗激烈,聂双本已疲惫。但不知怎么的,她竟完全没有睡意。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却怎么也无法让心绪平静下来。她索翻身起来,打坐调息。可勉强了半日,依旧无法凝神。她对自己失望至极,伸手轻轻捶自己的脑袋。可不捶还好,这一捶,她便想起了他说过的话来:
师姐若睡不着,可需要我出手打晕你?
这句话闪过的一刹,她心口一紧,抱头叹气。
明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偏偏又遇见?遇见也罢,为什么只看一眼,就前功尽弃?不就是个跟她稍微出生入死了一下的师弟嘛。就是因为“出生入死”,所以才会另眼相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情况下想要同生共死永不分离只不过是热血上了头,一时冲动而已,本算不上什么生死相许。慢着……怎么会想到生死相许的?
她甩甩头,无力地叹口气。想再多又如何呢?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个“轻浮水一心觊觎他师父”的女人……她想到这里,怔怔呆住了。心痛,清晰无比。她猛地站起了身来,提棍出了门。
在雁山上也是这样,每次想到这里,便只有练武才能平息。到了筋疲力尽的那一刻,就没有力气胡思乱想,也不会再彻夜难眠……
她压抑着心头的躁动,正要走出大门,却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虽然只是背影,但她却无比清楚地知道,那抱着佩剑,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的人,一定就是桓泽。
是他守夜?
聂双无奈,正要调头回去,桓泽却察觉了动静,回头望向了她。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聂双死死定住了自己的双腿。
这种时候,岂能逃走?!
聂双握着长棍的手紧了紧,强压了心绪,正筹措台词。却听桓泽开口,问她一声:“这么晚了,师姐起来做什么?”
聂双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一边四下环顾,一边笑答:“随处逛逛。”
桓泽的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长棍上,问:“带着兵器?”
“我乐意。”聂双道。
听她回答中满是抗拒之意,桓泽也不再往下问了。他回过头去,将佩剑抱紧了一些,低声道:“夜深了,早些睡吧。”
聂双想了想,走上前去,道:“醒着也没事做,我换你的班。”
“不必。”桓泽忙开口拒绝。
聂双捡了一块干净的石阶坐下,将长棍横在膝上,道:“先前多谢你……”她笑了笑,”“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桓泽微微皱了皱眉头,既不回答,也无举动。他不说话,聂双便也不开口。她轻轻抚着长棍,抬头望天。
月色朦胧,晕出一圈风虹,煞是好看。丝丝夜风,微凉如水,轻戏着她的发丝。她似乎消瘦了些,原本圆润的脸颊,平添了几分清隽。是山下的食物不合胃口?方才似乎也没见她吃多少东西……桓泽心中忧虑,却终是没有问出口。只怕问了,她也只是答“我乐意”。是啊,他管不着……
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开口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聂双听他这句话,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是我多管闲事,冲撞了师姐。”桓泽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力,“对不起。”
他跟她道歉?聂双心头顿生欢喜,却不敢露在脸上。“呃……”她故作轻松道,“没事。你知错就好。”
“师姐不生气了?”桓泽问道。
“不生气。这点小事干嘛要生气。”聂双回答。
“那日万壑仙子那样来兴师问罪,我还以为……”
“啊——”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哭过,岂不是丢人到家!聂双立刻打断他,解释道,“我是可惜那颗夺魄丹嘛,那么珍贵的东西……还有那个茶杯,我挑了很久的。我就跟师父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她老人家就那样了。”
“原来如此……”桓泽听罢,应了一声。
“对。就是这样。”聂双敷衍道。
桓泽轻轻笑了起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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