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范增等人到大堂议事,一进大堂,众人不由一愣,看大堂正中,摆着数件家具,中间一个高约四尺,宽长都是五尺的,案不是案,几不是几,上面光滑如镜,下面四条腿之间,是雕花的高挡板。四周围放的,也是奇奇怪怪的物事。
姬丹看到众人惊诧的样子,不由得意,笑道:“众卿请看,这几样东西如何?”
这几个人相互看看,范增笑道:“这等物事,可是从没见过,这作何用处?”
姬丹哈哈大笑,上前几步,拉开一把椅子,自己往上面一坐,后依靠背,手搭在左右扶手上做的笔直,对众人道:“就做这用处,如何?”
范增等人,很是稀奇,赶紧一人拉了一把,自己坐在上面。尉缭笑道:“这是哪个想出来的,还有这个坐法。”
范增一边坐着,一边笑着摇头,道:“不妥,不妥,如此坐法,虽然舒服,但用来会客,却难和诸礼相合呀!”
姬丹嘿嘿一笑,道:“休得管他,咱们自己人坐着就好。”
说着,令僮仆端上饭来,分了两桌,大家围坐着用饭。
这平日用饭,都是每人一几,各吃各的,是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分桌分餐。今日虽然并桌吃饭,可门下僮仆仍是一人一份的端上来,每个人仍是各扫门前雪。只是每个人一抬眼,就是看到别人张口大嚼,想必自己在别人眼里亦然,这几位自持身份,反倒有些拘束,只有姬丹,却是头一次略略找回一点过去一桌人围着吃饭的感觉,只顾运筷如飞,自吃自乐。
不一时,吃得饱了,姬丹停了筷子,摇头晃脑的看着几个人在那里细嚼慢咽。姬丹暗道:不知像后世那样,一桌上摆上十几个菜,这几位是满桌飞吃的高兴呢,还是仍然只动自己面前的那两盘菜呢?
待僮仆撤下饭具,抹净了桌子,姬丹笑问:“吃的如何?”
“还好,还好,略有些不惯而已”
待大家开始议事,这桌子宽大,摆上竹简,众人都坐在桌前观看商议,却比原先一人坐着,其他人只能半弯着腰看舒服的多了。尉缭笑道:“此物甚好,太子,先给臣几件,臣处理事务可就方便多了!”
姬丹嘿嘿一笑,道:“且等等再说,这东西还没有名字呢,大家给起个名字!”
范增笑道:“不过是一个私用之物,何必非这事,随便称呼就行!”
姬丹摇摇头道:“范卿此言未免武断,为何此物就不能上的朝堂正室?”
范增回道:“太子,这接客待宾,自有一套礼法,如应用此物,诸多礼节皆不可用,礼者,国家大事,岂可枉废?”
姬丹摆手笑道:“范卿拘泥了”
“礼者,定上下,辩尊卑也,然时世不同,礼亦有别。卿读书广博,当知上古之事,上古之礼和今同否?夏商之礼和今礼同否?”
“六国之礼,可曾同否?”
范增摇头道:“确实不同。”
姬丹笑道:“礼有不同,其内无别:教化人心而已。”
按姬丹的看法,既然礼节礼法既是随着时世变化,也是随着人们的环境在变化,作为一件新物品,只要人们用着舒服,那一定会流行开,在流行的过程中,自然也会逐步的对应用的方式和环境发生影响,有了这样的东西,和这个东西相配的礼节也一定会出现,也会流行开,并形成惯例。而原有的那些不适合的,肯定会被人们逐步修正甚至抛弃。
这就像战争一样,春秋之时,以车战为主,在两军对垒时,双方各自选择好适合的地形,摆好阵列,以车会战,车战败了,战争也就败了,一场战争的胜负,一半天就定下来了。可随着弓箭兵器的制作越来越良,步兵的重要越来越强,作战的方式,也不像过去那样,非要约定时间地点,先摆好阵势再说。现在各国大战小战不断,起主要作用的,则是材官锐士。而一场大战,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这些变化,不是那个人突发奇想就成了,而是战争所用之物的变化造成的。而同时,战争的需要,又拉动了各种器物兵器的发展,形成一个循环。
一边讲着,姬丹一边又拉开椅子坐着示范,笑道:“你看,范卿,将此物摆在这里,上位者居此,他人回报则站在这里,如此,岂不比坐在几后显得上位尊严?”
张耳也道:“太子所论,甚是有理,似两军大战,如无旗鼓金锣之物,一人不过可指挥数十百人,而有了这些,则一军大将,千万人则如臂使指。”
陈余道:“正是,我华夏服饰,崇尚宽大,虽然雍容,却不便争斗。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虽不合礼制,但便于行事,故赵军为之一强。如今各国,虽是朝堂之上,仍是宽衣大裳,可军中那个没有胡服的影子。却不曾再听人说不合礼制”
姬丹笑道:“这叫物质决定形式,需要引导创造,要不是那样坐着让我难受,恐怕也想不起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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