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中,长安城内繁花争艳,好一个花红柳绿极尽鲜研。走在路上,连那迎面吹来的暖风都夹杂着几缕花香,熏得长安城的老少百姓都飘飘然起来。
通体雪白的白鹿楼内第一次高朋满座客似云来。拮据了好些日子的邱白鹿笑的一双眼睛都眯缝在了一道,后厨前厅来回的跑。
若问为什么?还得托福西南门外将军府的窦三公子。
窦三公子啊,走到哪儿都是这长安城内的风向标,往那白鹿楼里一坐,便是一块活生生的招牌。京城名少、fēng_liú才子、惊才艳绝,那零零种种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若说他俊美无双,那是艳俗;说他学富五车,又当真是屈就了他;只怕这天下最美好的词连在一块儿说上个一天一夜都不够形容他的。
藏钩覆,运木赌马戏双陆;纵酒凉风,琵琶羯鼓伴箜篌。
谈玩笑闹间,不知踏碎了多少的琉璃心。
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明明是打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就他偏与那忠报国的大哥二哥似两个娘养的一般。偏又是个极聪明的,一目十行过眼不忘,四五岁时便能把两位哥哥呛的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子又傲的很,不服输的很。平日里气气父母兄弟倒也罢了,偏的在学堂给那先生父子好看。
戎马一生的窦老将军为此是碎了心。想好好管教的,可心里又总是舍不得。关在佛堂里听他嚎饿,只能私底下叫他大哥往那门缝里塞几个包子进去。那暗室里受罚的人到还长了脾气,不是馅的包子不吃。有时候气急了,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可一看到那张酷似夫人的脸,巴掌到了屁股上也就雷声大雨点小了。
午夜梦回,窦老将军常忍不住抱着夫人的牌位抹一把心酸泪,凄凄惨惨的问一句:“夫人啊,你怎么就早我一步先去了呢?留个前世的孽障给我,我管都管不住啊!”
长到十一二岁,方圆百里哪怕是黄金百两也无人敢收他做弟子了。四书五经六艺都念完了,史记汉书也是翻来覆去的背熟了,七七八八的闲杂书籍更是看了无数。至此,将军府里是得闲了;长安城内却是闹腾开了。
今日听闻他戏诗一首,气的大学士头风病犯;明日又有人上门提亲,说什么刘阁老的女儿非他不嫁了;不出十天半个月,又有人来报说他独上落梅寺与老方丈辩法,那老方丈输的一败涂地羞愧的辟谷绝食啦!
窦老将军真是又长脸又丢脸,每日上朝看见几位同僚隔着二十步就远远的给赔笑脸。好在还有两个不太聪明却也敦实乖巧儿子替他顶着,要不然这条老命怎么也得被他窦沉碧折去了一半。
每每听人说起他兄长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厉害,他窦沉碧就耷拉个眼皮懒洋洋的回上一句,“哎呀,我那两个兄长啊就是一身的傻力气……”薄酒一杯,小曲半阙,举止轻浮哪里有半分名将之后的威严。忠报国的两位小将军,活生生就叫他贬成了草莽匹夫。
偏的两位兄长好脾气,看到这弟弟心里就疼的没了底。一来二去,那窦三公子的脾气都长到天上去了。
如今这与人斗上了倒也不稀奇,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斗也是常见的了。长安城里但凡有些名头的才子,看到他都恨不得绕着道走。不过今日也算是少见的了,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未分胜负呢。
叫人捧着端着的窦三郎今日是着实气着了。把那题字的斗笔往桌上一甩扭头就跑,留下桌上一副“君临天下”,那笔端末梢的地方墨迹还湿润润的翻着油光。红色的印鉴早早的印了上去,可见先前还是高兴的,怎么转眼就恼了?
身边人丢下笔,追着他跑下了楼。留得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围了上去,把桌上那两幅字一看,心中都明白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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