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实东年的脾气并不是真如白婆婆所想的那般好,至少现在这个东年不是。
她之所以不与东华一般见识,一是因为她毕竟在心理上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这样跳着脚与一个十一岁小姑娘对骂的事情,她就是再刁蛮也仍是做不出来的。另一方面则是,她就算想骂也骂不出口,一想到那个对自己破口大骂的女孩子其实就是自己,她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她甚至有时候在想,当自己还是东华时,对别人那样破口大骂的时候,那些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只是,东华一被白婆婆吓走之后,就再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真的害怕了。
东年以前毕竟还是个爱热闹爱玩的,虽然白婆婆说年姑娘多文静多爱看书,但东年骨子里毕竟还是那个一路被宠着长大最后受了家法的女孩,这样在房间里闷着,头一天还好,因为刚刚发现自己的处境的不可思议,震惊占满了她的思绪,光消化目前的处境就让她消化了半天。
可是第二天,当东年慢慢习惯了眼前的处境以后,就对这种一直闷在房间里的情况有些忍受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白婆婆出去洗药罐的时候,东年跳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只觉得闷得发慌。
虽说她不大清楚出麻疹是怎么回事,但以前王光浪也曾出过麻疹,当时那么皮的小泥腿子,也只能乖乖在房间里呆了半个多月,那时她就听说,麻疹这种东西,如果不在房间里老实呆着,出来吹了风,是有可能死人的。所以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出门吹风。
但就这么样闷在房间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间就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她实在是有点闷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能有件事做做,打发一下时间也好啊。
东年哀叹。
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跟爹学拳脚功夫,开始是为了不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在他们欺负自己时自己可以打回去。到后来,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了,总之就是喜欢,想学。
但是现在,明显她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伸拳踢腿的。
她的卧室并不很大,又摆了很多大件小件的家具,一伸脚就有可能踢到桌子,再出拳就说不定把床帐都勾倒了。
她虽然想练拳,却并不想把自己的卧室拆掉。
既然最喜欢的拳脚功夫练不得了,只能把主意打到别的上面了。
要既能打发时间,又不能毁了卧室里的东西。
东年一点点细想起来。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就不由自主想到姚氏身上去了。虽然昏倒之前还见过她,但醒来之后,就面对这么个诡异的情况,从时间上来算或许只是相隔了一天,但在心理上来讲,她只觉得好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了。
突然很想很想她。
想她的温柔,她的宠爱,她的一语,一笑,一言,一行,以前自己不知珍惜,现在再想起来,居然都那般难得。
想着想着,东年的鼻子居然有酸酸的感觉。
说起来,姚氏做得最多的,好像就是刺绣了。在她的印象里,基本上每次她去找姚氏时,都会看到娘在绣东西,有时是花,有时是鸳鸯,有时是蝴蝶,各不相同。娘绣的东西可真好看,一针一针看上去都那么舒服熨贴。
只是,刺绣这种活,能用舒服熨贴来形容么?
东年想想自己拈针走线的样子,不由一阵恶寒。
看来,虽然顶着一个温柔长女的名声,很多事情做不到的还是做不到啊。
东华叹了口气。
既然不能靠刺绣打发时间,那就只好转移目标了。
只能闷在房间里做的事情……东年叹口气,好像,还可以看看书?
她以前倒不是不喜欢看书,只是相对于拳脚来说,对书的兴趣不是很大。尤其是后来,当那些泥小子们个个都编着歌谣嘲笑她的鲁时,她对书本就更排斥了。
以至于前世,她就只称得上是识得字,不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现在不能练拳脚,不能出门,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想来想去,也只有看书。
正想着,门响了,是洗过药罐的白婆婆又进来了。
东年看着她继续把一包新药倒进罐中,加了水放在火上熬煮,突然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不由开口道:“白婆婆,你每天这样做同样的事情,不觉得厌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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