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都有窍门儿,这个道理对各行各业都适用,是无需争议的事实。
怎么干,其实远比认不认真,卖不卖力要重要的多。
捡破烂也一样,不是光有力气和胆量就行了。
只有智慧,才能把劳动效率和收益最大化。
宁卫民就属于那种爱琢磨窍门,又善于总结经验的那种人。
他可不像盲流子们,没事儿就狗一样的在垃圾山上寻着嗅着。
恨不得掘地三尺地找能卖的东西。
他习惯养精蓄锐,突击作战,专等着汽车喇叭响。
只有新到的垃圾车来倾泻垃圾,他才从地上站起来,真正的上手。
哪怕是两辆垃圾车一起来,他也要先区别一下两辆车分别是哪个厂子的。
因为工厂越大,运来的垃圾才会越值钱。
另外,宁卫民还懂得占据有利的地形,充分认识到抢占上风头的重要性。
每次来了垃圾车,他都不惜一切办法,杜绝自己被挤在下风头。
因为那垃圾的灰雾一下就能把人罩成个泥猴。
鼻子不通气儿,眼睛也看不见。
再能干的主儿,也坚持不了多一会就完蛋了。
还有,在干活的具体流程上,宁卫民也和别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当他扑向一车新垃圾时,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着急捡能卖东西。
他的习惯是拼命的先把垃圾划拉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摊开四肢压住。
等汽车开走了,再从从容容的从垃圾中挑拣有用的东西发财。
至于最后,关键的一条就是,宁卫民绝不是什么废品都要的。
他十分清楚自己单打独斗,携带量有限。
他没法像这帮盲流子们那样,可以大批量的积累废品,再统一用手推车统一运到回收站去卖。
所以哪怕垃圾场的资源如此丰富,他也只有去捡体积小,价值高的东西才划算。
像废纸这种东西价格最低,还占地方。
即便是满满一麻袋废纸也没多沉,但体积却大的要命,而且往往遍布污秽。
对他而言,那是一定要坚决鄙弃的。
反过来,有色金属就不一样了。
不管铜、铝、锌都行。
随便碰上一件,就能顶一麻袋废纸的。
即便是铁也好啊。
别看一毛二一斤,可他的二齿钩上绑了一圈儿的吸铁石。
那废铁对他来说,就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在寻找的过程里,根本不用费心,随随便便就能吸上来不少。
那都是白来的添头儿。
总之,宁卫民不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还相当能动脑子。
因此下手特别有针对性,是绝对不做无用功的。
于是作为一个充分把智商应用在捡垃圾上的人。
他创造性的工作方式,屡屡创造了收获奇迹,也给盲流子们展示了什么叫“一个顶俩”的效果。
在相同的工作时间内,如果没有谁格外受老天眷顾,交了意外的好运。
宁外么每天收获的“矿产”,几乎注定会是板上钉钉的第一位。
这样时间一长,其他人当然会注意到这样明显的成效差距。
于是许多盲流子也都自觉不自觉的开始效仿起宁卫民的工作方式。
至少到目前为止,垃圾场里,就变成了人手一块绑在铁钩子上的大磁铁。
大家也都懂得跟在垃圾场后面抢占上风口,以及先划拉再干了。
这种情况,难免让宁卫民的收获会受到影响。
不过这也没关系。
因为说到底,这些窍门毕竟只是皮毛而已。
宁卫民最重要的一招,这些盲流子们可学不会,也没条件学。
那就他擅长计算,还有见识。
他还可以通过以物易物的办法去扩大自己的利润,从这些盲流子们的身上吃差价。
说实话,其实打一开始,宁卫民跟盲流子们相处没多久。
他就发现了盲流子们相当无知的缺陷。
这些人可没几个人上过学的,对有色金属的了解特别匮乏。
他们根本分不清生铝、熟铝的区别,也不懂黄铜、紫铜有何不同。
。
或许是因为盲流子们图距离近,也或许有点怕进城,他们向来只光顾那一家。
然而时间一长,东郊废品站的人对盲流子们的情况摸透了。
就开始欺负他们“老赶”没见识,懵他们懵得毫不手软。
只要盲流子们送去的东西,不但都被废品站刻意压份量。
而且还经常会发生在吸铁石上做手脚,硬把铜件说成铸铁情况。
或是趁盲流子们不备,悄悄上手偷铜。
是的,废品站是按官方价儿计价收购的。
但价格上却仍旧有着不小的猫腻。
就拿铝和铜来说,都只给盲流子们最低的种类价格。
根本不区分生铝、熟铝,黄铜、紫铜。
可要知道,因为都是工厂的垃圾里淘出的铜。
盲流子们找到的,大部分都是工业用途的紫铜啊。
那里外里,差价可就大了去了。
而这些差价,最终恐怕是落进了私人的腰包。
很明显,这个废品回收站是国家的不假,但架不住财帛动人心啊。
说白了,这个废品站上上下下恐怕人人都有问题。
大概率是黑了心,把这帮盲流子当成他们的摇钱树了,合起伙来长期从他们身上揩油。
所以别看那天目睹了一切,什么宁卫民心里都清楚。
他却忍住了,一点没有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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