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锦榻旁的长须老者摇头叹气起身,“筋脉尽断,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先生,先生,您再看看吧。”孙权泪眼婆娑的攥住老者衣袖,苦苦哀求道,自从收到父亲阵亡的消息后,这个似乎早熟的孩子的世界坍塌了,当看到奄奄一息的子若时,竟然会毫不掩饰的大哭,这几日他一直奔走于孙坚灵堂与子若病榻之间,先前灵动的大眼,也失了光泽。
“孩子,这姑娘左手筋脉已尽数断裂,只剩骨骼相连,若不是止血及时,恐怕当时就命都不保了,老夫也只能尽力清理伤口,为她退热,避免其他并发症状,能不能醒过来,还要靠她自己的造化,至于这只手臂,恕老夫无力回天。”
“先生,一定有办法的,先生,求求你……”
“罢了,仲谋,让先生走吧。”郭嘉颓然在床榻旁坐下,手指抚过床上沉睡女子的毫无血色的面颊。这已经是这两日请来的第十五个医师了(不要问我为啥不说大夫,大夫这词是宋朝才用来称呼医生的)。
当日从观云阁出来,他便一路疾行东行前往江夏找孙策,却只在看到周瑜抱着满身是血的子若从战船上走下。
当看到她被周瑜锦袍裹着的满是血迹的身体,血痕斑驳的脸颊,紧闭的双眼和锦袍下那条残缺不堪的手臂时,他几乎陷入失神的癫狂。这个在决定承担杀百万人罪孽时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的男子,双脚几乎不受自己控制的跪倒在地,抱着她的身体仰头长啸。
“奉孝,”门外传来周瑜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拉回,“两天不吃不睡的守着,你自己也要保重。”
“嗯。”郭嘉淡淡应道。
“仲谋,过来,”周瑜唤了孙权过去,“让他们呆会,你随我去看看你大哥。”
孙权不语,望向床上依旧昏睡的子若与形销骨立的郭嘉,咬咬牙,转身出去。
“嘉,不要……亲她……”床上女子闷哼一声,含糊呢喃,“都……死了……”
这几日,她一直昏睡不醒,高热不退,只是不断的说着这样胡话。你究竟梦见了什么,是不是还在介怀我那天的行为?你可知道我有多后悔?整整两天,这漫长的黑暗,没有我牵你的手,你可会害怕?
我不介意你恨我。郭嘉将头埋进她颈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会,我只要你。”
“我一直想以我的方式保护你不受伤害,却使你失去一条手臂。我不想让你伤心,却伤透了你的心,我为了把你留在身边而娶你,却把你推向修罗战场。我真是错的离谱。”他攥着她冰凉的手,轻声说道,“或许,仲达他比我适合你。”
“把我推给别的男人,你觉得就不错了么?”床榻上的女子微微睁眼,悠悠接到。
“你醒了?”郭嘉一愣,随即面露喜色。
子若强撑着望他,不敢闭眼,害怕一闭眼,他便犹如泡沫般从梦境中消失。
“对不起。”他握了她的手,“从此之后,嘉立誓,不会再隐瞒你,再让你受伤。你走时看到的事情,醉红楼的事情,你所误会的一切,我都慢慢解释给你听。”
子若依旧凝着他,一动不动。
“你别这样,我在,我不会走,我在你身边。”他有些急了,握她的手稍稍用力。
“孙坚死了。”她回过神,淡淡的说,顿了顿,骤然情绪变得激动,“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好多血,好多血!”
“子若,你听我说,战场上,死亡是正常的,是必需的,正是这些死亡,才推动历史的发展。你不必介怀。”他紧搂住她。
子若渐渐安静下来,轻轻阖上眼睛,睫毛轻颤,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我的手,”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轻声问道,“是不是废了?”
“我从此便是你的手。”他搂紧她,柔声说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家。”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观云阁。
已至暮夏,荼蘼花开。
却已物事人非。司马懿已经出师离谷,陆逊随父陆骏去了九江,只偶尔会回谷。诸葛亮去了南阳。天心这家伙,大有把大家都赶出观云阁的架势。
谁在拈花笑三生,谁还独酌犹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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