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妇勉强支起身子,露出端庄柔和的笑,轻声回答:“我一见溦步这张笑脸便好了太半了,哪里还用得着孙医师的药。”
肖溦步心知林家因为贫穷买不起作药引的珍贵药材,只能依靠邻屋孙医师在山里采集的简单药草缓解病痛,她也不好多说,只得笑道:“我听老倌说,这种病症需要多开窗透透气,才能好得快。”话毕她跨过成堆的书籍来到窗边。随着支起的窗户空隙涌进一阵微风,带着附近榕江河水的潮味与些微腥气,给暗可怖的室内带来一丝尚在人世间的真实感。
“湿气大,我的书……”男子在身后轻声咕哝了一句,肖溦步倏地转过身,恶狠狠地问:“林善果大儒,你觉得你那几本破书重要,还是你老娘的身体重要?”
林善果委屈地瘪瘪嘴,喃喃回答:“自然是娘亲的身体重要……”肖溦步摊摊手,转回到老妇人身边,说起一日所见趣闻,逗得对方掩嘴轻笑,舒缓了因病痛而终日紧皱的眉。
老妇人笑着为肖溦步掠开额前碎发,亲昵地说:“好孩子,跟我闺女一般贴心,人又长得清俊,将来定能找个大官儿为婿。”肖溦步听到门外李妥儿的喷笑声,她不以为意的选择忽视,一味高兴得到长者称赞。
“娘亲!”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善果露出怒容,愤愤打断母亲的话语,急切说道,“您提妙莲那败坏门风的丫头作甚么,我林家没有这种不孝子孙!我林善果没有这样的混账妹妹!”
林老夫人隐去笑容没有再说什么,肖溦步眼见室内气氛不对,她忙讪笑着告辞而去。没几步回到东厢,她朝邻屋看了看,听到李妥儿在旁说:“老倌上山采药还未回来。”
“我知道,老倌要在家,一定烟熏火燎的煎药。”肖溦步嘟囔着推门进屋,放下从李妥儿那里抢来的盐焗花生,她推开东面格门,一块紧挨着围墙边拓建的狭长花园出现面前,篱笆里种植的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五颜六色的花朵开得甚为赏心悦目,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肖溦步在格门边拿出双木屐,于是不可避免的又回忆起作晋朝先人打扮的怪异县令,她怔怔看着木屐出神,嘴角浮现笑意。穿上木屐来到花园,随手采了两朵开得正艳的粉色木槿,将花朵到案桌上摆放着的制棕黑色细口花瓶里,霎时一室清香,她心满意足地环视简洁整齐的屋内陈设:北面一张陈旧的胡床与高大橱柜并排放置,中间用三扇围屏作为隔断划分出卧室与会客两个不同空间;东面垂下布帐幔,用作洗浴之所。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肖溦步换下木屐,懒洋洋的趴在案桌上,一脸幸福的打起了瞌睡。
“这样懒惰可以吗,你不是揭榜应承下了甚么活计?”李妥儿把桌面拍得咚咚响,对面屋舍的女孩闻声踏着木梯伏在墙头上,歪着脑袋打招呼:“妥儿你回来啦,争的不来找我玩?”
“你怎么知道我揭了榜?!”肖溦步倏地直起身,双手捂脸惊讶反问,心里转想到其它,她朝邻居女孩挥了挥手,出了内室,仰头问道:“对了小熙,问你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城里孩子都喜欢到什么地方玩耍?琳琅坊那些富户呢?”
小女孩嘟着嘴想了须臾,回答道:“我们栖鹭坊的最爱到榕江边上打水玩,至于琳琅坊的贵公子,听说他们都跑北门外了,或许进山打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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