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来的文字功夫本来就好,又是生在神树街长在老榆下的娃子,感情上更是热烈和细腻。把关于老榆的这些传说绘声绘色地讲出来,说的有枝有叶,让老榆在市里一下子风光了起来。去年秋天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老榆树下。车里先下来了玉来,之后又下来一男子。那男子也是四十多岁,一身西装,白净儒雅,举止斯文,一看便知是有些来历。那男人看树的神情很是专注和恭敬,围着老榆足足转了三圈,才伸了手去摸那老榆的树干、树枝、树叶,那样子,像亲近一个上了年纪的娘。渐渐的,眼里竟含了东西,一圈圈的水在眼里转,在榆树叶里泛着光,却又不落下来。玉来跟在后面,看看那老榆,再看看那男人,也不说话。有村人从街上走,看见玉来在老榆下站着,便大着嗓喊他,那玉来也只是摆手,竟不应答。等田喜听了信赶过来时,玉来已经与那男人坐车走了。看见的村人说,那男人临上车时,竟向老榆弓着身子行了三个礼,连带着身后的玉来,也行了三个礼呢。那次田喜很生气玉来到了家门口都没回家看看他这个爹,别人跟他说的时候,他鼻子里只是哼了一声,别的啥都没问,拄着棍子,扭头便回家了。
那个时候,这条街已然叫了神树街了。田喜说他当年当书记那阵,神树街就已经有了这名号,只是没现在叫得这么响。是后来神树村把村部立在街头的时候,人们才开始神树街神树街的喊响了。有的人脑子活,开始在神树街动上了心思。大国用前街三间溜光水滑的红砖房,跟三毛愣换了神树街上的三间快落架的土坯房。推平了房基,砌砖上瓦,打架上货。一转眼,便立起了一个日用百货商店来,要多亮堂有多亮堂。挂牌那天,神树村的许多人都过来吃礼。三毛愣也溜达了来,没送红包,只背着手对着那牌子仰着脖子看。想着本属于自己的地方如今被别人竟利用的这么好,话里不免就流出醋溜溜的味来。却让大国的弟弟二国好一顿抢白,惹得二国媳妇云袖急着给两人打岔,又总抢不过二国的话头。那天孙美丽倒很压事,眉眼笑得弯弯地给三毛愣点烟,又咋咋呼呼地招呼他去屋里坐,倒让三毛愣不好再说啥,叼了烟淡着眉眼走了。二国气得不行,孙美丽就又劝二国,说,今天咱挂牌,喜庆,啥事都得乐呵办,以后做生意也才顺当。为那个犊子,不值!二国这才知道了孙美丽今个心善的缘由。于是重新乐呵起来,里里外外,忙着帮大国招应。
大国的商店还真是越做越顺当了。后街老嘎子开的老店面不久便被撂了闲,惹得老嘎子没事就让老婆守铺子,自己跑到大国的商店前面转悠。看那店门里来来往往都是他的老主顾,急得回家躺到炕上,一晌午起了满嘴的老燎泡。第二天忍不住还去转,再看那来来去去的人,那燎泡在嘴里就鼓着疼。他不得不把嘴咧歪了,往嘴里吸冷气,缓缓那疼。可咋转,人气也转不回来了,久了也就散了心,干脆把后街的店铺关了。兜里揣了副扑克,天天去老榆树底下闲逗闷子。那树底下的人也多是闲人。有唠嗑的,老嘎子便跟着唠会嗑。没唠嗑的,便聚上三两个人,玩会扑克,也挺喜兴。
二国却从那次跟三毛愣有了憋子。三毛愣不管在哪见了二国,都把两个大肉膀子晃起来走。二国有时装看不见,有时气得狠了,就把眼珠子瞪圆了斜着看他。云袖劝二国,三毛愣光棍子一个的人,掉井不挂下巴,咱跟他制气个啥劲?少看他两眼,不理他就是了。二国想想也是,再见着三毛愣,瞧都不瞧他。
话再说回到走在神树街上的秋根。秋根好没意思地在街上折了一个来回,也没见着一个人。四眼趴在大国商店的门口,垂眉垂眼地斜了几眼秋根,便也把脑袋担在前腿上,装着睡了。秋根在树下站了站,树上满是要张嘴的榆钱,一嘟噜一嘟噜的,真是好看极了。秋根仰着头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榆钱竟像是青玉的眼睛,毛绒绒的,一下一下地对他眨。他又想起青玉说的那话。青玉说,你要是心里有我,就再等上我半年。到了腊月,我跟你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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