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自己的命运中以一种决绝到近乎自虐的方式逃跑了十余年,到如今,再度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回到了身为景源之子那既定的命运之中。
聂诤没说话,稍稍低下头,便看到乐至怀里不再是半透明的模样,已然有了实体却看起来远比魂魄的状态更加虚弱的颜玖。
“她怎么样?”聂诤没回答乐至的话,抬了抬下颚先旁边的虞锦问道。
一旁正在将满手血迹洗去的虞锦回答道:“颜姑娘现在是性命无忧了,只是她身子底子本就极差,受了这样的重伤,恐怕要养好一阵才能好。”
聂诤微微阖上眼,再度睁开时那清雅的面容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迫,极其平静、宛若两人在闲话一般问道:“阿乐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乐至脸上明明是浅浅的笑,目光却分明寒意侵骨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孪生兄弟:“尽快吧,太子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
“好。”聂诤颔首,再不多言。
☆、谈判的时候
夜深露重,从一缕蜷曲的花蕊上滴落下来,慢慢渗透到疏松的泥土中去。
秋色不知何时已经如此之深了。
皇宫内院,无疑是一个寒冷的地方。
起码如今的越王朝新建的皇宫,自从她七岁那一年搬过来之后,即便人烟一直都不算稀少,可是这空气里头的寒意,却像是无论多么热闹都捂不暖一般,凄冷得只想要打哆嗦。
前朝的文昌公主,如今的顺贵妃景粹在这寒夜之中,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常服,从墙角书架后隐秘的暗门里踱步出来,转身细心地关上密室的门。不远处小小的床里,有着均匀而细小的呼吸声。景粹微微弯了弯眉,面上神色柔和,缓步走到床边,弯腰给还不到三岁的儿子,祁王游秉怀掖了掖被角。
不期然动作稍大了些,游秉怀微微睁了睁眼,不甚清醒地嘟囔了一句:“母妃……”景粹嘴角露出些微笑,轻轻拍拍自己幼子稚嫩的脸颊,看着他歪歪头再度安心地睡着了。
景粹嘴角的笑意很快淡了淡,她直起身缓缓踱出门,站在一片雪白的秋菊边上,背对着院子,声音柔和却丝毫没有软弱的意思:“阁下深夜造访这深宫内院,想必不是小事?为何躲躲藏藏,不干脆现出身来?”
“深夜造访,”是男子的声音,温和清朗,“失礼了。”
景粹并不惊慌,镇定自若地缓缓转过身来,然而她脸上疏离刻板的笑容却在见到来人的刹那间僵了僵,脱口而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称呼:“大皇兄?!”
乐至穿了一身方便夜间行走的黑色长袍,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随即不以为然地笑笑:“一直听闻父亲姿仪甚美,我还一直以为是阿诤长得与他更肖似一些,不曾想却是我与他更相似些。”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是比震惊来得更加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景粹并不太确定的口气道:“你是……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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