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
大军临行前夜,凌晏在家中接到了诏令,命其临夜入宫面圣。
他来到紫微宫门前时,恰好遇到了星荀,问起是为何事,星荀也不明白。
燕王宋溢已在继晷殿内,不多时,祭漩和李越彬也赶到了。
这阵势,让凌晏想起了九年前,皇帝刚刚登基的那一夜。
当年,凌晏以丁忧为名离京,实则却以当朝正三品之位去任从八品下的职位,帮助吴王收复瓯骆。同行的,还有如今在殿上的祭漩、宋溢和李越彬。
后来先皇登遐,皇后秘不发丧,和时任中书舍人星荀一道将这个秘密隐瞒了足月。尚宫江宛筠出逃,将此消息通报给吴王,吴王率他们众人回京。
回到京城,凌晏才得知,北衙禁军首领祭泽——也就是祭漩的异母弟弟,他和宋溢的结拜兄弟——行刺皇后。先帝唯一留在膝下的皇子韩王为救皇后而死,皇后亦身受重伤昏迷不行。
吴王将她安排到了皇太后的寝宫慈训宫。
因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位归属必须决定下来,而此事又必须经由先帝遗孀同意,所以宋溢让御医为皇后施针强行,让她从晕阙中醒过来。
宋溢时任淄州王,与凌晏等人商议要奉吴王为帝,但是留在朝中的一部分大臣出言反对,而吴王自己也频频辞让。
有人说先前皇后已经派人前往鬼戎请回先帝的嫡长子高平王,所以是否需要等到使者回来之后再做定夺,此事,需要皇后来决定。
先帝的皇后凌珊,是凌晏的姑姑,却比他年幼整整六岁。凌晏的父亲昔日是中书令,对先帝临终托孤,使其妹得成一国之母,那年她未满十五。
而现在凌晏见到的这个梳着丧髻的女子,未满十七岁。
她的神情冰冷淡漠,肤色苍白得简直就像她身上穿着的白色丧服一般,那样无喜无悲的模样,令人怀疑她是否七魄已散,唯剩下三魂仍支撑着她单薄的身体,甚至,就连三魂中的爽灵、幽精都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
“而今四方未定,岂有闲暇等待质子归国之理?吴王定先零,安瓯骆,有大功于天下,先帝在世之时亦对其颇为欣赏,凡忧心社稷,敬重先帝之臣自当共立之。尔等坚称待高平王归国,高平王一日未归,盛夏一日无主,其十年不归,难道还要任由朝纲废弃吗?试问,这究竟是真的效忠先帝,还是欲以渎职?!”
凌珊端坐在皇帝的梓宫旁,手中捧着玉玺,目光出离。
宋溢在朝堂之上振振有词,诸位反对的大臣都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曾为先帝育有皇子的常德妃一身丧服,坐在梓宫的另一边,看着宋溢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哪怕此间就连她的父亲常尚书都已经面有愧色,无地自容。
“今日之事,后应者当为叛逆,应斩!”
宋溢突然高喊一声,凌晏猛然抬头,只见他带着剑上前,周围的人莫不敢近。
他去到凌珊面前,拄剑下跪,“请皇后将玉玺奉以新皇!”
凌晏眉头紧蹙,藏在袖中的双手俱握成拳头,定定看着宋溢气势压人的背影,还有他面前弱不禁风的弱女子。
那女子目光中敛着着寒意,直直盯着面前以剑相逼之人,一身剑气,仿若她一个摇头就会人头落地。
就在那一刻,凌晏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生出了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东西。他忽然想起当年战乱之时,他与宋溢等三个出身皇室的人义结金兰,而他的父亲并不与苟同。
凌晏当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檀山凌氏向来和皇室有着解不开的姻亲干系,此举理应要收到父亲褒奖和称赞。而今才明白,并非如此。无论檀山凌氏与凛都宋氏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盘根错节,他们毕竟是君臣。
臣强则死,念妄则亡。
凌珊缓缓抬眸看向站在殿堂之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吴王宋湛。
他的眼神一直定如磐石,无喜无悲,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仿佛没有分毫期待,也没有分毫抗拒。他看起来像一个旁观者,甚至,像一个爱莫能助的旁观者。
良久,她一手撑着锦席,一手拿着沉重的玉玺,吃力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宋湛。
在还有那么一步就要来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凌晏看到她突然双腿一软,紧接着双膝落地。
那“叩”的一声又重又沉,在鸦雀无声的殿堂上甚至被扩张成了一声闷雷。与此同时,凌晏感到心里一阵抽疼。
她颤抖的双手不敢将玉玺摔落,奉上玉玺与眉相齐,低着头,用薄雪一般的声音说,“吾皇万岁。”
那薄薄的飞雪消逝在冷凝的空气间时,满朝文武皆俯首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叛徒——!”
在一片静谧之中,传来一个女人因为仇恨而颤抖的声音,可这声音很快被制止。
凌晏俯首在地,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刀拔出ròu_tǐ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
深夜的继晷殿分外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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