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只见宝玉被众人安置在床榻上,王夫人亟亟地命人前往请了大夫来诊视,随后便领着一干丫头仆妇围在宝玉榻边不住地淌眼抹泪。随后又见了一旁前来探视的贾珠,便又揽过贾珠来哭道:“我的珠儿啊,幸亏还有你啊!你自个儿长进才没被你父亲打骂!可宝玉才那般大的,你父亲何苦来哉要这般严厉啊!宝玉不也是自个儿养的儿吗?……”
贾珠闻言只得又从旁劝慰一番,此番便连带着令一旁的元春、迎春、湘云等小姑娘莫要只顾于一侧垂泪。而宝玉见自家姐姐妹妹们俱围着自己,为自己挨打心疼抹泪,自是心花怒放,遂亦从榻上勉力撑起身说道:“姐姐们莫要忧心,一点都不疼了,这不过是些皮外伤,涂点药很快就会好……”
一旁众人见状忙令他躺下,王夫人又为其掖了掖被角。
贾珠见此番宝玉已无事,又有姐妹们并一干丫头看着服侍着,保管比甚仙丹灵药都见成效,遂正待悄声离开。却见一旁煦玉正立于宝玉屋内的一方案前,案上摆放着各式石钵、石槌、纱布、牙筒等物,其中盛着的正是胭脂水粉等物,此外一旁的地面还有正在澄清的红蓝花汁。煦玉见状本是好奇,便向贾珠问道:“这些是何物?看起来似是胭脂……”|
贾珠见状心下一沉,只道是宝玉如此行事便是又为自己挖坑了,此番便是贾珠有心为宝玉隐瞒了去,也不知能以何言去支吾,遂只得踟蹰地答道:“怕是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做的胭脂吧……”
煦玉闻言反问:“丫头们做的怎放于此处?”
“这……”
贾珠正不知如何应答,便忽闻宝玉榻边的湘云回过头来,闻见一旁珠玉二人在谈论胭脂一事,性子爽直的姑娘遂张口便道:“这些啊都是平日里二哥哥带着我们做的。”口音中还带着咬舌音。
此言一出,贾珠便叹息一声,湘云说完这话尚且不自知,随即便又转向榻上宝玉,殊不知这边煦玉闻言面上神色喜怒各色俱转了一遍,最终竟是怒极反笑,道句:“见罢宝玉此等富贵闲情之状,想必他是无从知晓古人所谓‘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的道理。大抵读书的确是清苦了一些,于他而言总归是富贵已从天而降,又何必再去费心苦求……”
一旁贾珠闻罢则辩解道:“玉哥何必如此说?宝玉毕竟年幼,家中老太太太太宠着些,令其承欢膝下,也算是替着我们做儿孙的尽些孝心……”
煦玉则道:“珠儿此言差异,我尚且还记得你年幼之时便是一门心思只为进学读书,彼时年纪较我还小,却从不以年幼作为推托的借口,如今怎的竟为宝玉寻了这等理由?”
贾珠:“……”
“何况长兄如父,教导敦促弟妹乃兄长分内之责,此番弟弟为父母责罚,本便是兄长敦促不力之过,若非失于管教,怎会坐视宝玉在房中与一干女儿家的捣弄胭脂水粉?!”
听罢煦玉这话,虽非以疾言厉色道出,然话中指责贾珠未尽兄长之责之意却是尽了十分。一时之间各种念头顿时纷纷涌上贾珠心头,他只道是煦玉向来为人直率,仗义执言,眼中揉不得渣滓,见罢不满之事便欲宣之于口。此番见罢宝玉如此不思进取,当是不会姑息。然转念又想,此事确是宝玉不对,而家人无人不晓,可又见谁数落他?那喜好胭脂的性子乃是天生的,难不成靠他贾珠念叨两句,宝玉便能从此改过自新?!若是如此还需要轮到煦玉你一外人前来念叨?若是宝玉真能洗心革面,从此奋发图强,他贾珠还需如此独自拼命努力?!如此念着,只道是煦玉尚且与己一道长大,此番却也无法理解贾珠周遭的形势吗?遂低声反问道:“玉哥之意是说宝玉如此行事,倒是我的不是?”
煦玉听罢贾珠这话,只觉其声幽咽,分明透着万分委屈,刚想开口分辩两句,便见元春一面向二人行来一面说道:“两位哥哥在说何事?”说着便佯装拿眼扫视了一番案上胭脂等物,便接着道,“哦这些胭脂啊,乃宝玉专程做了为着孝敬我这做姐姐的。大哥哥下场不久,平素又是公务繁忙,对这事恐是不甚明了。何况宝玉素昔都是跟着我念书的,我念在他此举也是一片孝心,便也没有制止他,由着他做了些。如果林大哥哥欲向大哥哥打探此事,怕是无法得偿所愿了。”小小一番话便将此事全揽在自己肩上,与贾珠卸了个干净。
煦玉听罢自是乐得拾阶而下,遂对身旁贾珠作了一揖说道:“原来如此,珠儿请恕玉哥未曾明了此事个中缘由便胡说乱道,玉哥此番便对珠儿赔个不是,我的好珠儿此番可是千万要宽恕哥哥之过!……”
贾珠见罢煦玉之状早已哑然失笑,遂对曰:“我亦非那小气之人,计较什么。”
煦玉见贾珠说话间神色已恢复如常,遂也展颜一笑道:“如此说着,此番我又吟成了一首诗……”一面说着一面便于己身之上翻找折扇,却发现折扇被遗落在了贾珠的书房之中,遂忙又叫上贾珠一道前去题诗。而贾珠跟随在煦玉身后步出宝玉房间,匆忙间亦不忘回首对身后目视他二人离去的元春使了一个眼色,又暗地里拱了拱手,感激她方才出言相助。元春见状嘴角弯出一缕微笑,亦对着贾珠福了一礼以示回敬。
而待珠玉二人回到吟风赏月斋,只见煦玉的折扇正被撂在案上。煦玉随即撑开折扇,又从笔架之上取下一只小号湖笔,就着砚中所剩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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