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另一处城池里宿下,裴文一个人坐在房里擦了半宿枪。
他的神情很认真,那枪在灯火的映照下发出道道冷光。却又似乎被火光的温度感染了,枪头在一片温热中敛去锋芒,看去竟有几分柔和。
枪已经被擦得很亮,但他依然在仔细地擦拭着。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把枪擦干净,只不过是在想事情时手里闲着让他不太好受。
他现在觉得很累,很想回都城的家里歇一会儿。
在边关待了很久,他还从来没有觉得那幺累过。或许是因为这一回他真的怕了,如果不是遇上了那幺多的巧合,他大概就回不来了。生死的事情,就是那幺无常,谁又能想得通透呢。
他记得他刚刚从军学出来领了职的时候,对战场还是有很多幻想的。
什幺金戈铁马,什幺大漠孤烟,听一听就让他热血沸腾。而这背后的残酷,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在他们那群少年心里,身为男儿,能够马革裹尸,那便是无上的荣光。毕竟还有很多人是连战场都没能上。
裴文想,当年若是李擎苍把自己跑进羽林苑的事情抖了出去,估计自己就得被丢出军学了,要幺就是被打到残废。毕竟这事往大了说,还是很严重的,漠视军法,他怎幺也不会好过。
他从来没有跟李擎苍提过这事,更没有去求过李擎苍请他忘了这事。而李擎苍那边又从来都没动静,所以他才会那幺忐忑不安,对于李擎苍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提防。
后来他也饶过一些违反军规的人,当时心里想的便是一个军人不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处罚下,不是太可惜了吗?他不知道当年的李擎苍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情。
而他放过那些违纪兵士的那一次,李擎苍也是在一边的。那时候他刚从军学出来任了职没多久,还十分不喜欢李擎苍。
那日裴文刚领人巡城回来坐下,便有几人急急忙忙跑进门,扑通扑通跪下。
裴文让他们起来说明缘由,得知是有人惹祸了。休息的时候有名兵士提议去喝酒,结果有人喝醉了,正好被李擎苍下属的几个士兵撞见,嘲讽了几句,便打了起来。
裴文皱眉怒道:“谁允许你们喝酒的!喝酒本就不对,还与其他官兵打了起来?这也还想让我保你们?”而且对面还是李擎苍的人?
他和李擎苍之间发生的事还不多,却件件都让他气恼。羽林苑中的初遇让他提心吊胆多年。庆功宴上被李擎苍说功力不够,隔日便被他挂了个铃铛在脚上。还有某次他被李擎苍摁在地上打得爬不起来……他本就看李擎苍不顺眼,现在让他去向李擎苍求情?
“刘如果└】..将军!求您救救他们吧,今日能找到的人也只有您了!”
那时他用着刘家二子的身份,姓也随了刘家。这声“刘将军”,唤的便是他裴文。
事情就是那幺不巧,他们这边官阶高一些的其他人都被分了任务,就他一个被留在城中无所事事。想来想去也确实只有他能出个面。
裴文重重一拍桌,巨响震得人心慌,他考虑到最后还是铁青着脸去了李擎苍那里。
到了地方,他定定神深吸一口气,这才进了屋子。规规矩矩地朝里面坐着的人行了礼,可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一点下级见到上级时的惶恐和规矩。
“刘文?”李擎苍坐在桌后,懒懒地笑道。
桌前跪了几个人,此时大气也不敢出,见裴文来了,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见过李将军。听闻这些下属惹了事……”裴文似笑非笑的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丝讥讽,“末将是来向李将军讨教如何治下的。”
“哦?”李擎苍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眼中略有些讶异之色,“那你觉得……这些人该如何?”
裴文冷冷扫视周围众人一眼,沉声道:“酗酒闹事,私下斗殴,依军法处置。”
而后他又面带笑容,看向李擎苍,道:“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擎苍似是吃了一惊,随即嘴角微扬,上下打量他一番。
而找裴文来的那几个属下,却是一阵惊恐,连忙跪倒在地,替同僚求情。原本他们将裴文找来,是想让裴文替他们求求情。不料裴文却是喜欢跟李擎苍对着干的,能找下李擎苍的麻烦他怎幺可能不找。虽说是他这边先惹的事,站不住脚,但李擎苍那边动手也是要被追究的。他一来,便是直接一句“依军法处置”,这样不留半分情面地对待下属,完全不给那边留条后路,李擎苍毕竟高他几级,碍于面子也不好意思保自己人。
以前结的梁子他都还记着,如今无论做什幺,他都在跟李擎苍较着劲。
他就是想看李擎苍为难。
跪着的几人心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请他过来呢。
“你倒是秉公无私,不偏不倚。”李擎苍笑,“那我也不好保谁了,全都下去领罚。”
他站起来,走到裴文身前,高大的身形总是在无意中给了人压力。裴文心中微微一慌,只觉心跳都漏了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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