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
彭小满向下褪着裤脚,把膝盖遮上,往里收腿。见他不置一词,李鸢就撑着膝盖站来,转个身朝电梯口走。
“你去哪儿?嘶!”一下子站直身,一下子疼得呲了牙,一下子眼珠子就红了一圈儿,带着粼粼的水光。
李鸢嘴里一句“去帮你找个药”被堵。他叹口气儿,又原路折回去,把人往怀里一带:“哪儿也不去。”
第40章
三天的守灵,云古都在下绵绵的冷雨。
彭小满的出常理智,让为他悬着肺腑的一家人,渐渐地把心放进了肚子。
彭俊松则意料之内地突然病倒,持续着三十七度左右的低烧。医生看诊,说是因为换季流感病毒来势汹汹;彭小满则想,他是因为被吞掉已习惯了的前半生的希望。葛秀银让他有谋求幸福圆满的动力与方向,再苦也咬着牙不垮掉,葛秀银没了,他心安理得地松下早已深深疲乏筋骨,悲恸地疗伤,衰颓地躲这么一刻懒。
他爸要怎么把这几十年的日子独自地细细追忆一遍,他没法儿c-h-a手,他只能不干预,不打扰。
葛秀银的遗像其实是早早准备好的,年初有一回,她身体情况没什么征兆的急转直降,进了急诊被下了回病危通知,瞒着没告诉彭小满。幸而熬过了,很快好转,葛秀银才觉得这些东西无常,有些事情要提前打点。彭俊松美团上定的照相馆套餐,全身一张,半身一张,两人合照一张。
葛秀银五官周正,描描眉毛,打点儿粉底提起气色,就很上相了。穿个n_ai白的衬衣,加上副天然笑盈盈的勾嘴巴,照出来的半身照像写真,谁能知道,这其实要备起来当遗像。她灵堂布置在家里客厅,规规矩矩的原木长桌,两个长明三天不允许熄灭的大蜡,没特老土地摆上苹果梨,而是一左一右,摆的白菊。
葛秀银温温柔柔的彩照,端正搁在桌上,黑纱扎成花儿,盘在相框外侧。
小满舅舅负责接待不定时上门敬香的亲朋旧友,还得把楼下摆着的花圈用塑料布遮上避雨。拾掇遗物的工作,则交由小满n_ain_ai和舅妈。彭小满蹲一边安静地看着,由他来决定出除开衣物的小东西,出殡那天送不送烧,留身边不留。
“大姐的钢笔攒了一盒子,尖儿都劈了,没一个能写了大概。”翻出两三本相册,几件银首饰,三四个手拎包,一摞子写满了文稿的白纸,小满舅妈又“哗啦”打开个铁皮盒,“小满留么?”
彭小满拿过来数了数,二十多只,一水儿的英雄牌。他摇摇头把盒子递回去:“别了,没什么用。”
“东西留着是做念想的,不是留着用的。”小满n_ain_ai把葛秀银留下的冬装一件件慢慢折平,捋的一丝褶皱纹路不留,垒高在手边,“留着这笔,督促你学习,提醒你你妈妈以前也是个动笔杆子吃饭的文化人,她希望你好好学习。”
小满舅妈眼还肿着,却被亲家阿姨无时无刻不能来一段儿的耳提面命给逗笑了:“小满他肯定有谱的,阿姨。”
彭小满被n_ain_ai抓了抓腕,又拍了拍手背。
“这还个盒子呢。”小满舅妈垫着马扎,在大衣橱顶一划拉,又摸到个什么:“挺沉,搭把手我拿下来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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