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付环双出来,袁庭把小丫头拉过去。
“哎,妹子,你咋那么说?”
“懂个屁哦你。”付环双甩开他。她虽然不认识字,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却都拿捏的清。
与其比起性别,她更在乎的是他哥的幸福。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哥也为她吃了不少的苦。她不想把她哥托付给一个fēng_liú鬼。
他大哥,和陆银山,根本就是不可能。
再说,要打仗了,那位要是死了呢?
要是在别的地方爱上别的娘们呢?
“可你这么说,深哥……”袁庭头大。
小丫头一甩头发,没理他,往前走了。她刚接了个活,有一家房顶漏了,补一个能给十文呢。
入了夜,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付春深躺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外面。今天是腊八,妹妹还给他带了糖,夹在衣服里。
这个小丫头。他刚剥了糖皮子,把糖含进嘴里。
门,咔哒一声,响了。
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来人走到床边,放了个什么东西在桌子上。
一身的烟味儿。他似乎猜出来是谁了。
陆银山。
付春深动了一下,他往里缩了缩,手勾着床单,紧紧的扯在手里。
屋里暗暗的,看不清东西,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进来,朦朦胧胧的。
他来的晚,已经快后半夜了。早晨老太太带的腊八粥他没舍得喝就给付春深带过来了,还温着。
陆二爷弯下腰,指头贴着付春深的脸蛋,亲了一口。
付春深闭着眼睛,没动。
陆银山侧着压过来,他的呢子大衣上,都是烟味儿,厚厚的,扎进付春深的鼻腔。
“春深……”陆银山勾着他的嘴巴,抿了一口,他尝了点甜味。
“我,过了年关就走了。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见面。我……”他自言自语,却说不下去了。
陆银山低笑一声,自嘲的叹了口气。他这是说给谁听呢。
真几把傻*逼。
“再见。”
没有真正的相逢,真正的相逢,都为离别做准备。
自南边官道上,冲上来一辆车,开车的像个疯子似的,蓬头垢面,穿着破了洞的烂西装,不知是打哪里抢的。他后面载着一个,横躺着,袖管空空的,眉间深深的一道长疤,从左到右,割了个齐整。
“你快点开!”官道颠簸,车子都要飞起来了,后面的那个还催前面的。
“我(特)么都要飞起来了!别逼(逼)!”前面那个抹了把脸上的土,脚下狠命的踩了脚油门。
第38章 夜奔
卢凉随李伯清一路奔袭,左边袖管空荡荡的,已经没了。
连卢凉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活着。
那是一场必败的战争,缺人,缺粮,缺武器。打到最后,他们已经没有人了。一个和他亲近的小孩儿趁着他昏迷,跟他换了衣服,冲了上去。
卢凉再醒过来时,是在一片草窠子里,他被甩在乱石滩里,逃过了一劫。
胳膊火辣辣的疼,他缓缓的抬手,左边的膀子整个炸掉了,卢凉挣扎着爬起来,他的一双腿,肿的老高,黑紫的皮肤顺着破烂的裤子透出来,血迹已经干涸了,沾着布面,只动一动,都粘连的疼。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死人摞叠着,腐烂着,皮r_ou_化了,眼珠子顺着眼眶滚下来,被路过的灰耗子争抢着吃掉,有年轻的,还保持着半趴卧的姿势,手指蜷缩着,抠着被战火肆虐的土地。焦黑的面目,再辨认不出谁是谁。
江南的风,醉死人的舒爽,却难吹动卢凉的心。他麻木的坐起来,血水浸透了衣服,混着泥沙,陷进皮r_ou_里。
一场又一场的仗,卢凉都打累了。
他见过死人,甚至比这更惨烈。
陆银山不是无缘无故的,才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卢凉跟着他,手上不见得血腥少。
他二十多岁,却有半条命,是搭在让人心惊的炮火里的。
卢凉就干干的坐在没了水的河滩旁,眼神迷茫的看着天。星子闪烁起来,一轮弯月,照亮的,是别人家的灯火。
半夜里,有耗子,野狗,围着尸体,大快朵颐,他们撕咬着,吱吱的叫着,卢凉裹了件衣服,有老鼠钻进尸体里,咬着腐r_ou_跑出来,拖出长长的血痕。
长长的,蜿蜒而下,顺着泛着白光的鹅卵石,直到了下面的洞口。
卢凉看着,他心头一动,抓起一大把石子,顺着洞口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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