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斯带着些许气急败坏意味的声音立刻就从终端的那一头传了出来。
“你还好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等等,你到底在哪里?”
林希看着布莱斯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有些迷茫,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布莱斯一定是错过了他的留言。
“我,我在温室里……我只是想来看看这里的情况。”
林希连忙解释道。
终端那一头的布莱斯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林希几乎可以看到凸起的血管在布莱斯额头的皮肤下方跳动。
“该死的,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那个叫做萨姆的疯子很可能就在飞船里四处游荡,等着找你的麻烦呢!在这件事情被搞定之前,你好歹也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安——你的温室里除了那只丑陋到让人发疯的虫子之外还有什么,比起担心那玩意,你跟应该关注你自己!”
林希在布莱斯连珠炮一样的咆哮中缩了缩脖子,他压根不敢反驳对方。
“我马上回去……我发誓我不会再乱跑了。”
他小声地说道。
然后就那样裹紧了自己肩头的毯子离开了温室。
而林希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温室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关闭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滴答……”
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粘液,从原本是蛹壳的位置滴滴答答涌了出来。
紧接着,原本在林希的视野里一切正常的蛹壳开始逐渐变淡,扭曲。
如果林希能够看到那枚蛹壳真正的模样的话,他大概会大吃一惊——蛹壳已经彻底的破碎了,它干瘪了下去,像是一团已经腐烂的毯子皱巴巴地堆积在地上。而“一号”伤痕累累的身体就伏趴在已经失去了功效的蛹壳上方。
它维持着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好让自己那有好几个洞的翅膀能够铺展开来。林希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翅膀表面浮现出来的拟态。
只不过在那拟态之下,它新生的身体已是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砰……”
一直坚持到林希的步伐已远,“一号”的身体重重地从蛹壳上方摔了下来。
它完不能习惯自己的新身体,虽然那是它自己在一开始就坚定无疑做出的选择。
那层柔软而敏感的皮肤给它带来的麻烦远超过好处。
它感到很痛,伤口的位置简直就像是被火灼伤了一般痛到几乎让它想要哀嚎。这是一种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如果它依然像是之前那样,林希手中的那把枪压根就不可能真正地伤害到它。但现在,它融合了人类的基因,长出了那娇弱的,敏感的神经和无比脆弱的外壳。那些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前所未有的疼痛感却让“一号”异常地痛苦。
它用前肢撑在地上企图让自己爬起来,但是那些粘稠而温暖的血液却让它一次一次的打滑。“一号”摔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伤口再一次受到了刺激,它在地板上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积攒起力气重新尝试一遍。
但总的来说,像是它这样的种族在对于新身体的适应上总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几次尝试之后,“一号”已经顺利地掌握为了诀窍然后半坐了起来——以类昆虫的外形做出这样的动作有点儿滑稽,但它的关节在这样的姿势下总算变得舒适了一些。
“呜……”
“一号”的喉咙里发出了连他自己也感觉陌生的声音。
人类的声带很奇怪,能够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局限,至少在“一号”自己听来,那些低鸣简直说得上刺耳。不过若是林希的话,从他的嘴唇中散发出来的声音却又是那样的美妙。
一想到林夕,“一号”的胸口就开始弥漫出完陌生的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越是新的。
也许是它模仿人类的身体布局在胸口结出的那被称之为“心脏”的东西在作怪也说不定……一些模糊的想法滑过“一号”的脑海。
也就是在完结合了两名人类的身体和一部分大脑后,这些古怪而复杂的想法才会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一号”那作为昆虫的本能对于自己这些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不已的想法感到慌张而无措。
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那些都是林希用脉冲枪轰出来的。
虽然说脉冲枪的杀伤力远不如离子枪,但是脉冲光束还是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好几个硕大的空洞,只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些空洞已经被黑红相间的肌r_ou_纤维和结缔组织堵了起来。新生的血r_ou_在厚厚的粘液下方不断地生长着,而之前因为受伤涌出来的鲜血则在它的动作中扑簌簌的从血r_ou_与血r_ou_之间的缝隙中挤压出来。
“一号”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前肢碰了碰伤口。
新鲜的疼痛感电流一般窜入它的脑神经。那种剧痛又一次地提醒起了它,也许它这一次确实蛹化出了一具失败的身体。
……你的温室里除了那只丑陋到让人发疯的虫子之外还有什么……
布莱斯之前在林希的个人终端中咆哮出来的话语仿佛又一次地响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些人类当着它的面这么形容它了。
所以……哪怕他努力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它的身体依然是“丑陋”的吗?
这个念头在“一号”的脑海中闪现出来的瞬间,胸口逐渐弥漫出来的沉重感又一次地让它迷惑了起来。
它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学到那个形容这种感觉的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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