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歌刚想说好,薛书雁就轻轻在桌子上点了点,用眼神示意她莫要应声,然后才道:
“不必了,下去吧。”
等外面侍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杜云歌才不解问道:“师姐不饿么?”
薛书雁往妙音门的生意那个地方微微一扬头,杜云歌当即便明白薛书雁什么意思了:
今天何蓁蓁从楼下路过的时候,那个角度委实微妙得很,只能看见杜云歌,倒看不见立在一旁的薛书雁了。再加上薛书雁已经重病缠身的消息已经在妙音门的少数一部分上层人士中传了开来,如果里面那人真是个叛徒、还真真不巧与何家庄有勾连的话,那么何蓁蓁定然不会追究薛书雁究竟去了哪里。
唯一能治她的人都已经快要死了,她高兴尚且来不及呢!
但是如果何蓁蓁真的知道了这件事的话,那么她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来暗害杜云歌的。
这就看出妙音门的确是个和江湖草莽完全不一样的、甚至还带着点正儿八经的走明路的感觉的名门正派来了。要是换做别的门派的话,最多在明面上对这样的事情谴责一下,但是如果真有个和他们结仇的门派里有人到了这个程度,那么肯定也会偷偷做点手脚的,更别说何家庄这样从山贼盗匪之流起家的门派了。
但是妙音门绝对不会这么干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八个字被她们给演绎到了极致,尤其每年冬天,忘忧山一封山,这帮姑娘们就乐滋滋地在山上过起自己的日子来了,甭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不会动摇妙音门的根基,就不会有人去管半分闲事——
但是如果一犯再犯,便少不得要斩草除根了。
这好像是历代传下来的、镌刻在每一个妙音门门主骨子最深处的东西一样,哪怕只是收养来的、改了杜姓的孩子,哪怕只是把门内的弟子赐了姓氏又提成了门主继承人,这种脾气也不会因为血缘的断绝而更改,更别提是当年能够提刀追云锦、夜驰三千里的杜婵娟唯一留在世上的亲生血脉杜云歌了。
她思量了一下,便道:“那就去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吧。”
在得知何蓁蓁到底为什么要和妙音门如此势不两立之前,杜云歌是不会跟她动手的。要是真的先动手了,万一被人认了出来,那岂不是陷妙音门先一步于不义之地了么?
更何况就算不会被人认出来,杜云歌也一定要弄明白为什么她这般仇视妙音门。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按照何蓁蓁上辈子占了薛书雁远走塞外的便宜、把妙音门给搞垮了一大半的势头,这种恨八成还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打小闹,而是杀父夺妻也似的泼天的冤仇。
薛书雁看着杜云歌戴上了面纱之后,也给自己戴上了斗笠,两人趁着后面的窄街即将入夜,少有人行,便抄了近道,三下两下就从后面出去了。
入夜之后的锦城展现出的夜景,是和金陵秦淮完全不一样的热闹景象。金陵秦淮那边就算再怎么灯火灿烂,行人如织,也始终让外来人感觉那里的水和风里仿佛都带着柔媚的、勾缠人心的脂粉气。但是在锦城渐渐亮起灯火的街头行走的话,别说什么脂粉气了,满满的全都是吃食的气息,这座素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城市一下子就凭着自带的烟火和热闹感,和别的地方完全区分开来了。
薛书雁在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眼下熟门熟路地把杜云歌带去了一家据说是做了好几十年的、美名颇盛的抄手摊子里。她吸取了之前投宿的时候因为口音就被人给认出来并非汉人的教训,不想多事,便指了指锅里的抄手,比了个“二”的手势,然后又对着旁边的辣椒摆了摆手,意思是一点也不加。
这下倒好。她说是说明白了,结果老板看着这俩姑娘的眼神一下子就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出来了。
杜云歌对这种眼神陌生得很,但是薛书雁却知道这什么意思:
……得。锦城人可真是太能多想了,这位抄手摊的老板估计在心里已经给她俩写了个“哑巴姑娘和漂亮小媳妇儿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话本出来,那种同情中带着艳羡的眼神薛书雁最清楚不过了。
至于杜云歌为什么读不懂这种眼神?因为向来都只有别人艳羡她的份儿,有薛书雁在身边陪着,就算有人觉得她是傻姑娘,又哪里敢同情她?
果然在心里悲愤地想着“为什么现在的哑巴姑娘都能讨个这么好看的婆娘可我还是没个知心人说话”的抄手摊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仅把两人引到了最安静、基本上没什么人的内间,还专门给杜云歌倒了杯凉白开,紧接着用更加悲愤的眼神剜了薛书雁一眼,意思很明确了:
你都不会好好照顾你家小娘子的吗,川蜀这边的东西就算不辣,常年往锅里放的那些辣子也会让原本不辣的菜带着点辣味儿的,也不给人倒杯水?!
薛书雁:……你看个锤子。再看你也没有这么好看的人陪你,气死你。
不过这番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她端正了一下表情,面上看起来还是沉稳踏实又万分可靠的妙音门大师姐,从袖中取了个小包出来,用一根银针c-h-a进水里试了试,才放心地把那杯水推到了杜云歌面前:
“无毒。”
她这俩字说得又低又快,再加上有点生硬的胡人口音,也就杜云歌这样和她长期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才能听得分明了,同样坐在离间的没几个外人连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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