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下便是面对面坐着了。
谢留尘心跳得很快,他向来很怕商离行这种人,因为只消被这人别含深意的眸光一扫,登时只觉自已无所遁形,什么心计都耍不出来,什么小把戏都被看透一般。
他自认也不是会耍甚么心思的人,方才去到北陆,在黑袍人面前演戏时,也已用尽了他全部的小聪明,但他深知,这点小聪明是远远不够应付商离行的。
谢留尘忧心忡忡了半天,见商离行似乎并没有揭穿他的意思,渐渐的,心跳开始回复正常,胆子也大起来了:“你要找人聊天,外面多的是人愿意上门。”
商离行看着他道:“可我不愿意。”
“可我不会跟人聊天。”
商离行又道:“聊点什么都好。”
谢留尘抿住嘴角,鼓起勇气看他清俊面容,良久,方移开视线,抬头看了眼天上弯月,泄气般叹道:“商门主想问什么便问吧,我都交代还不行吗?”
商离行也将目光自他脸上移至残月,却道:“磊落峰啊……五十年前我曾上过云山,那磊落峰我也是去过的,峰上屋后一大片竹林,风一吹,便沙沙沙地响着,月白风清,如此良夜,真是美妙极了。”
在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想到那样美妙的场景,商离行心中便软成一片,连说话声都温柔许多,他声音本就悦耳动听,这下更加柔和得简直要融到月色中了。
谢留尘听他这么一说,便也好像要沉溺到那一方梦境中,只愣愣道:“是啊,磊落峰上的竹林长得好高,我小时候在那里练剑,砍断了好多竹子,后来大雨冲垮了小屋子,我就只能跑去观沧海上练剑了。”
商离行忍俊不禁:“原来你小时候这么顽皮啊。”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多了一分无奈:“真是会煞风景,明明说的是风物宜人,偏偏要跟我讲幼时的斑斑劣迹。”
谢留尘误将这话理解为嘲笑之意,只没好气道:“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我那时初始拿剑,出力不准,便有误伤也是正常。”
商离行笑问:“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观沧海上有狂风呼啸,最适合练我的剑,便喜欢上那里,后来也在那里修成剑意了。”谢留尘说到这里,眉间得意之色尽显无疑,“我出的剑,可以割风,我的身法,比风还快。”
商离行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暗叹:“果真还是个孩子。” 又开口道:“你的剑意确实深厚纯粹,快到可以绞杀海风,可见是长年累月挥剑炼成的。”
谢留尘点点头:“嗯嗯,我现在的剑法别说砍一节竹子了,连海浪都能掀起呢。”
商离行赞叹:“确实很了不得。”
谢留尘少年心性,听了这话心情便愉悦许多,“我也这么觉得。”
商离行又道:“我常听剑修者说‘起心动念,一招一式,皆为超越旧我’,意思即为,将剑意发挥到极致,突破困障,这是一般剑修追求的,属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境界。我却说,有时明明可为止而不为之,这才是更进一步的境界——”他说到这里,见眼前少年激动地看着自己,双眼晶亮,眼含期待,顿时话就说不出口了。
见他停住,少年立马催促道:“说啊,要追求什么境界?”
商离行失笑,他不是剑修,也甚少在剑修面前表现自己的剑术看法,方才这番话也是一时无意随口而出,却没想到谢留尘竟然听进去了,于是想了想,又道:“你方才说你的剑法已经强大到可以翻江倒海了,心里想什么便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是力量强大的表现,这很好,但我们既拥有这样的力量,便该控制好自己的每一道出剑,出手的剑做到收放自如……你说对吗?”
谢留尘大力点头:“对对对,商门主说得太有道理了!”他从前一心练剑,只道剑意这东西杀伤力越大越好,云山同门们也悉数讲究修炼剑意,从无一人跟他说过要克制自己的力量,如今听了商离行这话,心中大感新鲜,直恨不得商离行再说上千言万语,以让自己学到更多。
谁知商离行却定定坐着,好像不打算说下去了,他开口示意:“商门主——”
商离行忽然问道:“你为何不跟他们一样叫我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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