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彩虹架起,复又消失。一条条巨大的尾巴摆上来,复又沉入水下。
鲸群远去,海上恢复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庭霜看看周围,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还沉浸在刚才壮美的景象之中,没有人想起来要拍照。
这一刻,他蓦地理解了柏昌意母亲所说的——不是站在别人的角度去理解,而是发自他内心地真正理解——瞬间。
刚才海上的那一幕,就是他们拥有的无数个瞬间中的一个。
庭霜看向柏昌意,说:“这么多鲸……你以前见过吗?是不是早就见过了?”
“没有。”柏昌意跟庭霜对视了一会儿,笑起来,“你不要觉得年纪大就什么都见过。”
“那就好。”庭霜也笑起来,“我就怕我现在经历的,你以前都经历过了,觉得没意思。”
说完,他又问:“那,万一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就,我想看的,你都看过了,怎么办?”
柏昌意说:“那我就看你。”
一个小时以后,返航的渔船到达了码头。
游客们在船上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也都有了信号。
刚结束无服务状态没多久,庭霜的手机就响了,他一看屏幕,祝文嘉。
柏昌意看他,他说:“我弟。”
他一只手接起电话,一只手交给柏昌意,两人牵着手往停车点走。
“哥,我要来投奔你了。”祝文嘉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忍辱负重的感觉,好像到庭霜这里来是他穷途末路的迫不得已。
“你怎么了?”庭霜说,“你还没来吧?我没在家。”
“我还没来,来不成,老头子把我卡全给停了,你给我订张机票吧,我在阿姆斯特丹。”祝文嘉说完,又提了一堆要求,好些航空公司的航班都不肯坐,时间点不好的也不要,至于不要经济舱这一点,他倒是没提,因为从没人给他订过经济舱的机票。
“他为什么停你卡啊?”庭霜被祝文嘉那些要求搞得有点头大,“你也出柜了?”
“我可没那么想不开。”祝文嘉气势汹汹,“这事儿你也有责任。就是有了对比,老头子才停了我的卡。我就是上个礼拜多花了点钱,老头子就给我打电话,说什么‘你哥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不问家里要钱了’……”
“他是你爸,不就停了你几张卡么,别满口‘老头子’地叫。”庭霜问,“你上个星期花了多少钱?”
祝文嘉:“二十多万吧。”
庭霜:“人民币?”
祝文嘉的声势弱了一点:“……欧元。”
庭霜不敢置信:“祝文嘉你他妈把钱花哪儿了?老子三年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祝文嘉很小声地说:“……red lig”庭霜不信:“哪个红灯区要花这么多钱?你还干什么别的了?”
祝文嘉说:“……我还租了个城堡,跟朋友叫了一群漂亮男孩女孩一起玩了几天。”
庭霜:“……”
祝文嘉:“哥,总之在爸回心转意之前,你先收留我一下吧,我现在钱包里只剩下……我数数……三十五欧加俩五分钱的硬币。我饭都吃不起了。”
庭霜看了一眼柏昌意,说:“嗯……我最近还有考试,挺忙的,不然这样吧,我给你买张回国的机票,你回家,阿姨肯定不会不管你。”
“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就听我爸的,到时候肯定又威胁我要么去读书,要么给公司干活儿,我不回去。哥,我只有你了……”祝文嘉软磨硬泡,连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都搬出来了,“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你推了我一跟头,我现在头上都有块疤……你要是开视频,我马上把刘海掀起来给你看……”
庭霜实在被磨得没办法:“你让我想想……你要是过来住……”
他用眼神询问柏昌意:行不行?
柏昌意点头。
“那行吧,我给你订机票。”庭霜想了一下,决定打个预防针,“有个事我得提前跟你说,我不是一个人住,嗯……你稍微注意点。”
“你有新对象啦?”祝文嘉没把这人当一回事,更没往他上次来帮庭霜配对的c先生身上想。
“嗯。”庭霜警告祝文嘉,“他不是你平时经常打交道的那种乱七八糟的人……你见了人不要乱说话,礼貌点,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能给你丢脸吗?”祝文嘉很自信,“你就放心吧,我到时候把全套中华民族传统美德都拿出来展示一遍,包你满意。”
庭霜不太放心地挂了电话,问柏昌意:“你真的不介意?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这两天就再给他租个房子。”
柏昌意问:“他一个人住行么。”
庭霜头疼:“……估计还得给他请个保姆。”
柏昌意说:“先让他住家里,有问题再解决。”
庭霜有点抱歉:“……我们之前还定了规矩,说好不带其他人回家。”
柏昌意笑说:“没事,家里的规矩主要是给我定的。”
祝文嘉的飞机晚上七点到。
去接人的路上庭霜担心了一路,就怕祝文嘉平时一张嘴跑火车跑习惯了,惹柏昌意不高兴。
到了机场出口,庭霜一直看表。
柏昌意说:“飞机正点降落,应该快出来了。”
话音刚落,庭霜就看见远处一个人在朝这边招手。
祝文嘉一头及肩的白毛,一件白t恤,一条麻布裤子,一双人字拖,脸色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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