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中,黑暗极深处似乎有光芒将自己包裹托举,仿佛当年顺水漂流。
冥冥中一只巨眼缓缓睁开,含笑望向沉睡中的弃。弃的颅顶隐隐发亮,浓密黑发之下竟现出一处日月形印记。印记中光芒渐渐聚集,形成一道耀目光柱,直插苍穹。
山河震动,天幕开裂,但转瞬间一切又回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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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旸帝都,天机楼内,天机盘如着魔般疯狂乱转,终于指定一处。
厚厚帘幕后传出声音,却是两人正在弈棋,其中一位声音清脆儒雅:“执黑先,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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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旸帝从龙榻上惊醒。
他衣衫尽湿,满脸豆大汗珠,显是方才沉入了梦魇,兀是惊魂未定。
“来人……朕,朕要去趟天机楼。”
旸帝有点喘息,吩咐内侍匆匆更衣,却是换上平民衣衫。
旸帝进入楼内,屏退随行众人。
旸帝向帘幕后行礼,尚未开口,帘幕上金光闪动,竟现出一个日月形印记,却在一道虚影的头颅之顶。
旸帝亲自描下印记形状,正待发问,帘幕上再次金光闪动,竟现出一巨幅元旸帝国山河图,金光如指,自帝都出发,最后落在极西一片不毛之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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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黑雨将弃从沉睡中浇醒,弃揉揉眼睛爬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自己竟然回到了当初进山的地方。
“我昏睡几天了?阿爷可还好?”
弃心内一紧,一跃而起,拔足发力狂奔。
这一发力,弃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完好如初,不但在罔山中所受伤痕尽皆不见,身体内竟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若不是怀中“古食灵”尚在,弃一定会认为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大梦。
近了,近了,弃已经看到村头的胡杨,看见阿爷的小屋,甚至仿佛已经听到阿爷久违的笑声,却陡然停下了脚步。
常年狩猎,已经让他具备一种本能,一种可以预知危险的本能。村中没有一丝灯火,安静得像一片坟场。虽然大雨遮盖了一切,但他还是能清晰地嗅到空中残留的血腥气息。
不对,村子出事了!
难道是马贼?马贼的目标应该是商队,村子附近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过马贼了,毕竟这种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东西?
难道是野兽?什么野兽如此凶残,竟将全村人全部戮杀,不留活口?
遭邻村报复?天降横祸?
弃心头快速闪过无数念头,脚下却不停顿,已悄悄接近小屋。屋门洞开,小屋内的情景尽收眼底,那地上扭曲着身子躺着的,不正是阿爷?
弃心中大恸,一跃入屋,扶起阿爷。
阿爷身躯冰凉僵硬,依弃的经验,至少已经死去十数个时辰。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满面血痕,死前必定经历了巨大痛苦。他颅顶头皮被人用利器划开,但致命的却是胸前的一道伤口。伤处筋断骨折,似被钝物大力撞击直接震断心脉而亡。
弃眼中寒光闪烁,将阿爷尸身轻轻放下,环顾四周。
除了柴房和窗户被火烧坏,房间内的物件还是自己走之前的样子,并无翻动。自己给阿爷留下的干粮还剩一点,就挂在小床床头。水碗中还有半碗剩水,不知是好心的邻居还是阿爷自己倒上的。
弃心下明了,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戮。杀人者目标明确经验老道出手干净利落,就是一台没有人味的杀人机器。
弃闪出屋外,村中的情形与他预料的差不多,毋论老幼无一活口。到处都是焚烧的痕迹,应该是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大火。
奇怪的是,受害村民包括幼童,皆被刮去颅顶头皮,死状极惨。
杀人者在寻找什么?
难道是……
弃心中一阵寒意掠过。
细细察看死者伤口,分辨杀人者留下的痕迹,弃基本上还原出杀戮现场:杀人者自东而来,不过十人,骑的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每人还带着一匹轮换备用,应是来去如风,长途奔袭,十数个时辰前便已经离开这里向东折回。
阿爷手中,死死拽着一片衣角,那衣角用料华贵,金丝纹绣,当是从杀人者所着衣衫上撕下。
夜风呼号,卷起漫天滂沱大雨和撕心裂肺的狂呼,在荒野上回荡。
整整一晚,七十五个坟头。
弃的眼睛里流出来的已经不再是眼泪,而是鲜血。他的十个指头,因为不停挖掘,指甲已经全部掉落。但是弃并不感觉疼痛,仇恨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从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化作冲天战意:
管你是谁,管你在哪,等着我,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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