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重之:“……”
行,你是爷。
斜阳放晚,阁楼里点上了灯笼,桌面上摞起了山高的书本,李兆堂伏案苦读,脑袋都快埋进了书页里。
“——找到了!”
他一声惊呼,赫戎蓦地睁开了双眼,昏暗堂屋中活似见到猎物的野狼。祁重之未曾注意他的神色,从倚着的墙根边儿上一轱辘爬起来,扑到桌子前,倒是比患病的赫戎本人还激动:“查出来了?怎么样?是中毒还是中邪?”
第21章 第十九章
“这本医书上记载,苗疆有奇山,山中孕有一双异虫,静虫则似草,动虫则似蛇,双虫x_i,ng嗜血,以活物脑髓为寄,可死而复生,生而又生,生生不息。”
李兆堂指着书中一处唾沫横飞:“这里还有一则记事,传言古时有位猎户上山,不慎被毒蛇所咬,将死之时,误将静虫当作草药而食,当日竟就不药而愈了。”
“此后猎户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突然间“力大盖世,能与猛虎斗”不说,还好食生r_ou_,啖热血,半月不沾,便如同怪物,生利爪,伤人亦伤己。村民将其视为异类,欲除之后快,却发现他刀劈不死,火烧不灭,无论外貌被折磨得如何惨烈,身体都毫发无损,诊不出任何问题!若要下手医治,需得——”
他咽了口口水,急匆匆翻到最后一页,祁重之忙跟着探头去看。
却发现下一页空空如也,竟是个残章!
哪个狗东西写的书,这不是忽悠人吗!
祁重之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恨得龇牙咧嘴,好险没当庭吐出血来。
“……妈的。”他刚骂出来俩字儿,那厢李先生居然把书狠狠往桌上一扔,恼道:“需得怎样?怎么不写完呢?!”
他发起火来也是一副文人做派,但能看出来是真的急眼了,因为光扔还不够,他还戳着两根白葱似的手指,在书皮上梆梆梆地不停敲打,抖如筛糠道:“这简直……简直是误人子弟!可气!”
他忙活了整整大半天,眼都要在灯底下睁瞎了,就查出来这么个结果!
祁重之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震得呆了呆,连自个儿心头的火都忘了,有点儿担心李大夫给气厥过去,忙哄孩子似的给他捋了两把后背:“……不气不气,李先生医术高明,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这头刚把李兆堂安抚妥当,那头赫戎居然又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抬步要走。
祁重之余光瞥见,心说不好,陀螺一般一个箭步窜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赫戎:“让开,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第一步迈都迈出来了,祁重之怎么甘心半途而废?他反问:“难道你不想医好这个病吗?”
赫戎低头看着他,素来冷峻的面色竟稍稍有了松动。他嘴角轻勾,溢出了一声冷笑。
“这是蛊毒,原本就无药可救。”
祁重之讶异地张大嘴,赫戎绕开他要走,祁重之回身用力攥住他的胳膊,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
“放开。”赫戎头都没回,语气明显开始不耐。
“你先……”祁重之绞尽脑汁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先听听大夫怎么说,你怎么就知道无药可救?”
“是、是啊,”李兆堂惊若木j-i看着他们争吵,也没工夫去气一本书了,低声低气在旁劝和,“有因必有果,有毒必有解,蛊毒虽然凶险,但未必就没有剔除的法子。——对了!李某听说蛊虫都是成对而存,子蛊有毒,母蛊有解,曾有人尝试,拿母蛊去引……”
“母蛊已经死了。”赫戎突然打断他。
李兆堂噎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那阁下岂、岂、岂不是……”
赫戎未发一言,甩开祁重之的手走了出去。
他身上有伤,走不多快,祁重之心中存疑,没有立即追上去,扭头问李兆堂:“母蛊死了会如何?”
李兆堂望向赫戎的背影,目露悲悯:“中了蛊毒的人,会慢慢与子蛊合二为一,子蛊依靠母蛊而活,倘若母蛊已死,那子蛊也将命不久矣。”
犹如当头木奉喝,祁重之呼吸一滞,没料到居然会如此严重,忙试探着问:“……那依您看,他还能活多久?”
李兆堂摇头:“李某也是道听途说,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要看他是何时被种下的……”
话未听完,祁重之已火烧眉毛般掉头追了出去。
“且慢!”李兆堂匆匆跟出来,“世上多有奇迹,即便如此,也请万万不要轻言放弃!”
“多谢,我记住了!”祁重之回身一抱拳,脚步不停地下了阁楼。
赫戎才刚刚走到院子中央,祁重之追到一半,蓦地急刹住步伐,不远不近地坠在他后头。
他突然想起赫戎不喜欢旁人靠他太近。
天已深暗,惨白的月光铺在赫戎的身上,尽管步履缓慢,但他的脊背挺直,藏着久经沙场的军人气节,是寂夜中一棵刚毅的孤松。
一个将死之人,还在坚持什么呢?
祁重之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明目张胆地诓骗赫戎来“治伤”,实则是为了多掌握一份胁迫他的筹码,他是不清楚赫戎到底犯了什么病、病情到了哪种程度、是否可以治疗的,但赫戎清楚。
他清楚,但还是跟着祁重之来了。
为什么?
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别再穷追不舍地纠缠了吗?
所以宁愿听大夫又宣布了一遍自己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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