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在旁边听他们父子俩的对峙,对话的内容太过于震撼,冲击得她又是惊恐又是悲伤,已是哭都哭不出来了,浑身抖如筛糠,见萧定宸站立不穏的样子,突然生了力气,几步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颤声:“……苏赫巴尔(注2)……”
萧定宸回握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安抚道:“……我无妨。”
“皇帝本就应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难道父皇不也是屠尽了叔祖一家才夺回汗位的吗!莫非朔方猛虎已老,便当真忘了当年的一切了?只要能当上皇帝,儿臣与陈从昭划沧川而治又有何不可!等儿臣做了皇帝,再灭陈国,杀陈从昭还不是易如反掌!太原公子是杀兄弑弟,逼他父皇退位,可这并不妨碍他当一个千古称颂的好皇帝!”萧则珩似已疯魔,或许是知自己筹谋尽皆败露,萧定宸已动了杀心,便声嘶力竭地大声咆哮着。
萧定宸剑尖一动不动地停在他额头上,目光闪动,眼神不再雍容魅惑,而是凌厉肃杀地盯着地上的这个长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满室死一般的寂静。
一时间只能听到萧则珩粗重的喘息。
凝月一只手捂着嘴,急促地呼吸着,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萧定宸的手,不知他要如何处置他这唯一的儿子。
她的兄长和他的儿子深知明着对付萧定宸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选择从她这里下手。他们算准了萧定宸绝对不会坐视她因情毒毒发身亡,也绝对不会容许别的男人与她交欢而解除她身上的毒。
她死了,萧定宸必然悲愤难当,说不定会激得内伤发作;若是为了救她,情毒正好也能引得他内伤发作。无论怎样,他们都不会失败。
——真是好毒的计策!
良久,萧定宸却突然冷笑了声,冲门外喝道:“来人!拟旨!”
注1:格尔迪,蒙古语大鹏之意。
注2:苏赫巴尔,蒙古语猛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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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
凝月发疯似地用双手去按住萧定宸胸前的伤口,可他的血还是汹涌地涌了出来,很快地便漫过了她的手。
凝月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原来可以有这么多血,那鲜红的颜色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浑身抖着尖叫着:“萧定宸!萧定宸!快、快来人!回宫找太医去啊!”
萧定宸动作艰难地抬起一只胳膊,颤抖着握住了凝月放在自己胸口的两只手,吃力地喘息了几下,哑声道:“不必了……”说话间那血却又是迅速地从嘴角沁出,染得那薄唇红得更艳,衬着他苍白俊美的脸,益发地触目惊心。
——还是一如三年前初见时,那个初春的寒夜里,眉目妖异艳烈到摄人心魄。
凝月惊恐失措地死死抱着他,心如刀绞,哭得泪如雨下,自己的手被他胸口绵延而出的血浸透,湿热粘稠,凝月却只觉得刺入骨髓的冷。龙城五月初的夜风还有着透骨的凉意,凝月被陈从昭从宫里掳走时只穿了件单薄的裙子,她在外许久已是遍体生寒。可是再冷也比不上她此刻内心因为巨大恐惧而逼出来的森森寒意。
她真的是一个从来都不走运的人。每一次都是在她以为终于好不容易地抓住幸福之后,又再度被毫不留情地彻底毁去。
为什么命运要待她如此得刻薄残忍?
阿娘……萧则琰……现在就连萧定宸也要被夺去吗………
泪眼朦胧中,他那双深邃的暗棕色眼睛一如既往宠溺地看着她,只是这目光却也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之蝶,散发着濒死的气息。
萧定宸知自己已是半身跨入幽冥往界,再无半分回还人世可能,却是心中从未有过的一片宁定。
他重重地咳了几声,想要起身,几度使力却只是让血流得越来越多,他无奈地放弃动作,高大的身子萎顿在凝月怀里,呼吸间都弥漫着血的腥味。
他静静地笑了下,目光闪动:“小丫头,我就要死了……咳、你高兴吗?……”
“我、我当然高兴!”凝月哽咽着说:“你死了……我就不用天天看着你这个年纪能做我父亲的老男人了……”
她的眼泪簌簌如雨地落在萧定宸的脸上,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呵呵……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他沉声笑了下,却又是身体一震,更多的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小丫头……我想若你真的是我女儿该多好……我定会是一个好父亲的罢……”他又咳了几声,气息微弱地道:“我知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阿尔萨兰……咳咳……”
凝月却是哭得气也喘不上来,点头胡乱应着,“我知道,我知道……你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你对我的好,我全知道的……”
“算啦,这辈子就这样吧……”顿了顿他又喘了下,“小丫头,我给你留了道旨意……我死了之后,你便可以回靖丰了……咳、银票和宅子我已给你备好了……”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你死了我就给你守陵墓去!所以你不准死!不准死!……”凝月听不得他这样的话,一心想跟他对着干,像是这样他便不会死去。
萧定宸听了这话却轻轻摇了下头,眼中似有不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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