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烟低头看着坐在自家沙发上,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眼之间都写着贵气的少爷,眉毛都没抖一下地捧着自己用的白瓷茶缸,一口一口地喝凉掉的茶。
看了看顾容周围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布,茶几上堆着的乱七八糟的打板图,还有他手中茶缸上都有些脱落的俗气金鱼印花,黑发年轻人愣是品出了一丝丝魔幻的气味。
顾容一边慢吞吞地喝水,一边打量四周——可以看得出他离开的这些年,徐书烟当裁缝当得十分认真,这就是个正正经经的裁缝铺子,到处都有生活的痕迹。
不知道为何,男人有些满足。
目光游弋在屋子里的某一个角落,就像是最老道的警犬试图在这里面嗅出蛛丝马迹,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角落里一个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鼎上,停顿。
“我之前和白初敛信件来往时,听到一些故事。”男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
徐书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前世今生盆。
心中顿时骂了声脏话,心想想不到白初敛也有长舌妇的潜在属性,人类的本质果然就是八卦。
黑发年轻人心跳加快了些,男人的目光过于兴致盎然,跃跃欲试,这让他产生了些许的不安——
过去顾容一向不太在意徐书烟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对于他捣鼓那些古老的玩意也是一笑了之。
当然也知道“墨子线”的存在,可是也没觉得多神奇,有时候还调侃他是“小红娘”。
稀松平常到有时候徐书烟都愤恨不平,埋怨自己若是“点龙笔”或者是“不灭灯”传人,能有画物成活,穿越y-in阳的本领,或许顾容会对他刮目相看。
而如今,顾容显然对前世今生盆忽然有了不小兴趣。
但是今夕非同往日,顾容已经不再是“亲密之人”,所以他的窥探只让徐书烟觉得如同隐私被窥探一般强行不安——
毕竟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在这乱世之中,徐书烟向来把“自己”与“其他人”分得很开,说是冷漠也好,不过也只是保护色的一种。
半晌沉默中,徐书烟听见顾容继续道:“我听说,感情不顺的痴男怨女能够经过那盆子看到一些前世今生……”
徐书烟走上前,接过了顾容手里的茶缸,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看过了,顾容,我们没有曾经。”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互看了一会儿,后者的目光如炬,漆黑深邃,徐书烟知道这大概是男人在窥探他是否撒谎。
良久。
他目光这才徒然放松,轻笑了声:“这样么?”
听不出是不是为他们的感情无法挽救而遗憾。
徐书烟低低“嗯”了声,放下茶缸后转身把前世今生盆推回了隐蔽的地方,他腿脚不方便,做这事儿有些吃力……
最后还是男人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了他一把,他力道到底是大,有了他的帮忙,很快那玩意就被塞回了原本落灰的地方。
“我听说这东西扭转乾坤,消除孽缘后,救了白初敛的副官的命,”顾容靠在墙边,淡淡地看着用帕子擦额头上的汗的黑发年轻人道,“所以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
徐书烟擦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顾容。
后者懒洋洋靠在那,回望他笑:“徐书烟,傻子也知道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若是有了这东西,世间痴男怨女的情结都可以解开,那月老庙不如供奉你的雕像。”
“……”
狗嘴吐不出象牙。
徐书烟懒得理他。
顾容站直了,跟在他身后:“你确定你都把里面的利弊给每个使用者说清楚了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以后人家觉得不妥了找你算账,你这治安又不怎么地……”
“你今晚话很多,”徐书烟忽然回头,“如果没事的话,你先回去?”
顾容猛地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忽然转身同他面对面的人——
屋子里灯光昏暗,月光从窗外泄入,照在黑发年轻人一侧脸上,他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顶尖倾城……相比起这小小古盐城戏园里的名角儿,都差了一个档次。
嗯,唯独眼睛倒是生得极好。
顾容猜想他今晚确实是陪白初敛喝了不少酒,不然这个时候,他并不会鬼使神差地伸手抬起面前人的下巴,然后亲吻下去。
……
当男人冰凉的唇碰到黑发年轻人那温暖柔软的唇瓣时,他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怀念的叹息——
这唇他曾经造访光顾千千万万回,哪怕是平日里出门前,站在家门口将人搂过来敷衍地一亲一蹭……
如今他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熟悉。
就像是整个人这会儿才真正的魂魄归位回到了奉城。
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
街道,建筑,气候,以及,人。
事情的发展出乎顾容的意料,已经懒得去琢磨他刚开始真的其实也就是想把徐书烟送回家里,免得他跟许焉纠缠不清,吹不该吹的枕边风坏自己的好事……
这些都不重要了。
嗤。
开什么玩笑,毕竟他刚开始踏入奉城的时候,还没准备见徐书烟哪怕一眼呢?
反正事情都乱了套。
男人耐心地将怀里的人唇瓣染红,然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黑暗之中凑近了他,嗓音粗哑:“卧室在哪?”
司马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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