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闭上了眼睛,对着沈光,直挺挺跪了下去。
“父亲——”她过去,想要把父亲从地上拉起来,“不能跪!父亲!是他害了我们全家!就是他!”
她用尽全力朝着沈光扑过去,想要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挫骨扬灰!
却被一双宽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牢牢抓住。
他双眼瞪得血红,不解地回过头,看见父亲轻轻地摇摇头,对上那暗含叹息却又无以言表的眼神。
那个眼神他至今都忘不了,半晌父亲对自己说:“云亭,不是他。”
她不懂父亲为什么对他说,不是他。
难道害自己举家入狱的人不是面前的这个人吗!
明明已经知道,他们已经知道是这个人向皇上呈上了奏章啊!
她真的不明白啊!
“云亭,你过来跪下,谢沈大人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如何又有了这救命之恩?
“我不——”
她还没反应过来,觉得颈间一阵剧痛,随即昏死过去。
不日,她醒过来,在京都郊外的一座农庄。
她惊醒时,慌忙看着日头,发现午时已过。
世界上,这个世界上,所有与她有血亲的人。
都不在了。
全部都不在了。
独独留她一个人。
去面对这漫长的人间世。
她仰起头,觉得阳光刺目,眼睛里滴下来两滴鲜红的血珠,吧嗒——吧嗒——
又再度昏厥过去。
后来才知,父亲于问斩的前夜,自尽昭狱。
沈孟睁开眼睛,看见烟青色的幔帐轻轻软软垂下来。
是梦,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手上的伤很严重。”
说话的人声音冷冷,正低着头,取了药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他上药,一股幽兰清冽的冷香若有若无,弥漫在他的周遭。
他难得很老实地没有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先是创伤入骨,又被灼伤。你这手还想不想要了?”
好似有些嗔怪的意味。
李明卿把纱布在他手上缠了两圈,随即打了一个结,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将他的手一松。
沈孟正失神之际,手委顿砸在床沿,痛得皱起眉:“嘶——”
李明卿微微蹙眉,语气软了两分道:“谢谢你救了我父王。”
“郡主客气了。”
他把手上的纱布缠裹好,提起剑往外走。
里间给琅琊王诊治的大夫朝这边过来,言语犹豫,李明卿示意其他人下去,心知情况不妙:“张医官,究竟如何了?”
沈孟的步子微微一顿,转过身轻轻问道:“是中毒吗?”
李明卿的面色沉了几分。
示意张医官不必多有忌惮,亦疑惑问道:“当真是中毒?”
张医官叹了一口气,点头。
她转过身,动作迅疾地抽出了沈孟腰间的佩剑抵住沈孟的颈间。
大夫何时见过这兵戎相见的情形。
一紧张,药箱都拿不稳,东西洒了一地,慌忙拾掇好东西的张医官站得远远地对李明卿恭敬道:“郡主,王爷中的毒甚为凶险,在下恐怕——”
沈孟没有避开,眼眸中的决然变成了苦涩,百转千回,他抬眸低声道:“郡主以为是我?”
眉尖一蹙,剑尖朝着他的喉咙一压,向他逼近一步,道“我已经查过了,父亲在南楼秘见的就是右相。是你或者是右相,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明卿看见那星辰一般的眼眸,忽然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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